旺記︱ 堅硬的轉角
|
首頁︱鏡像︱購買出版品 |
1.脫綫天
一線天的角色處理得很爽脆,在宮二和葉問的含蓄之外,增添了一份硬朗、明快、黑色(白玫瑰理髮廳老闆!)幽默,也應和了電影中“南北武學”觀念局限以外的多元。表現那麽瘋狂脫綫,我戲稱為“脫綫天”——脫離電影主綫,脫俗的入世者。四兩撥千斤,角色的分量不必取決於出場的次數。金庸小説中的獨孤求敗、東方不敗、風清揚等,都是上好例子。
2.成也自“宮”,敗也自“宮”
宮家六十四手,成也自“宮”,敗也自“宮”——由宮家建構傳承,也由宮家内部瓦解,一個武學系統在武林的天地中誕生、壯大、病痛、死去,大成若缺,雨雪霏霏。
葉問與宮二交手,乃一太極圖像之運轉,明為男女,暗是陰陽。電影中的角色,首先是刻畫個人的特性(personality),也就是電影中所說的武功第一個階段:“見自己”,追求並確認自我的存在和位置。而好的電影角色,總是超越個人性格,形成具有普及意義的“符號”,探索的是一種衆生共相(universality):在認知和技術層面是“見天地”,在情感和道義層面是“見衆生”。這個思考,可以推溯到《莊子•養生主》的“庖丁解牛”寓言故事:“見天地”,是見到了客觀強弱優劣的“技術”;而“見衆生”,是掌握技術以後,進入“道”,如何將之與生命結合,使生命和技術融合成爲一種處世的價值觀。所以電影中提到:“刀的真意,不在殺,而在藏。”
大巧若拙,葉問因爲惻隱之心而在比試中“輸”給宮二,承擔一生的“失敗”,卻因此開啓了他的道路,脫離自滿、不停求索,走得長遠,漸入衆生。馬三和宮二銳不可當,在技術和人情上兩敗俱傷,竟也算是求仁得仁:“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久別重逢,宮二對葉問說:“宮家六十四手,我已經忘了。”潛臺詞莫不是:“卻忘不了你。”葉問對宮二說:“希望能夠再次看到宮家六十四手。”潛臺詞難道是:“請你好好地活。”委婉到這種地步,許多缺憾,都是由自己的意志造成的。葉問給宮二的紐扣,除了是情感的扣子(在遮掩和揭開之間),也是一顆黑色的棋子(在勝負和恩怨之間)。一橫,一竪,人世是棋局。葉問的愛已經和妻子家庭扣上了,他對宮二的情,於是刻意地片面地“扣/留”在武學上。至於宮二的遺物:寶盒與盒中的頭髮灰燼,其意義和紐扣絲絲相扣,也是陰陽相對照,此處寧可略過不提,回應它的隱晦。
雨,雪(白色的血),火車蒸汽,都是水的變形,北上南下,上升又墮落。老子說:“上善若水。”其實上善無情。火車是時間的軌跡,險過剃頭,馬三終于頭撞象徵時間的火車而落敗。
大成若缺:見到衆生,也就見到“我”和“無我”的共存和矛盾了。所謂“我”,就像盒中的灰燼。心如死灰,而拳法傳承如燈。
3.老猿挂印回首望
“老猿挂印回首望”,馬三有絕招“老猿挂印”,姓馬而形猿,一身的功夫用來追求一生的欲望,可能就是象徵人的心猿意馬。電影沒有拍他死去的模樣,而是抱憾遙望復仇者宮二離去的身影,仿佛大鬧天“宮”以後,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悟空,等待五百年后的久別重逢。囘不了頭的,只好向前遙望。
旺記,2013/5/26初稿,2013/6/6補記
《香港文學》344期,2013年8月號
[ 點閱次數:31270 ]
既然死亡未經我們的同意 我們也只好不顧它的反對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