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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古希臘海風傳來密語﹕神們將羨慕我們﹐因為我們只來一回......)
浅谈《白女神•黑女神》/TWJ
一提及德国顾彬教授,往往我就会想起瑞典马悦然教授。两者共同为中文文学带来巨大的影响,两者也近期在台湾发行诗集。由于未曾主修正统的学术论文课,我唯有选择先浅谈这次的主角《白女神•黑女神》。诗集分为黑白两部,收录十五首四中语言的诗歌。作者借两种庸俗的颜色来归纳他的诗歌充分显示作者常用朴素心态来看待尘世中谱写的诗,这也是他对诗歌表现由衷的诚恳与信仰的一面。集内德语由顾彬书写,其余三个语言由张依苹注释处理。
翻译文学其实是种艰难的语言搬迁工作,每每凭译者的诠释偶尔忽略了原有的意境和韵味。进行翻译时取舍要适量,而有些细节是必须牺牲的,但条件是诗歌的原意应该被保存下来。因此,诗人和译者之间互动十分重要,沟通语言需要更准确抑或意义较接近。从中文诗歌一直看下去英文和马来文的翻译,或多或少也有所失与得的错觉。翻译的语言必须白而干净,但是要展现厚实的意境仍是相当考功夫的。
收录诗集中的《墨非马六甲》和《KL笔记》最贴切我心。这两首发挥诗人以外国人身份来叙事一个陌生地或异乡。他以实物:墨和笔记来切入主题,用不同的工具铺展诗歌的躯体。比如《墨》一诗,从墨连接到铅笔和纸,接着是咖啡和古迹来贯串整个马六甲的景色焦点,可读性颇高的。诗中用词和意境塑造马六甲镇悠久的历史味。除了普通陈述,诗内穿插著对白和自问式诗句凸现一首简单的叙事诗,完全避免乏味的阅读。
《KL》诗比喻成分较显赫。作者借用《红楼梦》、《南华真经》和《抚爱之书》里头元素来形容吉隆坡的建筑与生活姿态。中国重要著作混合洋人对首都的印象,东西合并,擦出如此新颖的诗歌口味。若没有留意注释,我肯定也错过诗歌最奥妙的部分了。《KL》这首诗意境扎实。诗中萤火虫衬托吉隆坡还未蓬勃发展前原有的夜景,总有怀念(Nostalgic)的遗憾在内。虽然我不是道地吉隆坡人,但是身处城市四年,多少也有所感触。虽然看到每日城里不断竖起新建筑,然而我担忧的就是古迹的命运,有时很怕它像以前的流萤那样不知觉中流逝了。
整体而言,《白》诗集给了读者许多客观的角度去阅读他每首诗歌。由于是外来人写异乡为题的诗歌例如《耶鲁》等等,陌生中我们几许能体会到他对周遭最直接的感触,而这也是他对事物的诗观。写诗是一个多元化思想综合的过程,不同的营养成分将雕出不平凡的诗歌,所以翻译这类诗歌总是不易马虎。
《哭泣的雨林》书评
王修捷~
没有人能两度进入同一条河流,因为第二次便已不是同一条河,而人也不是同一个人----赫拉克利图斯
改变一直都存在。在时间宛如漫长委婉的潮水流动中,时间不曾为谁停留。当人们身不由己一直被推着走的时候,也只有记忆,能帮助我们做精神上的回游。
然而文学却是抵御时间的强大武器。写作,如瓶装沙漏,善于文字者得以剪裁所需,转化成可以反复播放,反复咀嚼的事物。于是,时间/回忆这两个要素就构成了《哭泣的雨林》整本书的基本脉络。
从时间上来看,《哭泣的雨林》收稿跨幅长达二十年,不可谓之不久。而从空间而言,书写地域横跨东西马以及台湾、中国,不可谓之不广。《哭泣的雨林》里所尝试涉猎的各种题材,从书写女孩到书写女人,从原乡到都城,种种所展示的记忆,以及它对生命以及土地的反思,都是作者成长的轨迹,不可谓之不繁。我们甚至可以从《哭泣的雨林》的创作体裁窥探作者文学创作的企图—在集子里尝试了不同方向的探索(诗、小说、散文以及戏剧)。
换言之,此书拥有一项特色:多重的体裁、题材乃至空间叙事。单从空间叙事而言,其中指向东马场景的文本有〈生活在他方〉、指向西马吉隆坡的有〈第一口井〉,在中国营运的场景有〈山那边〉,以台湾为背景的则有〈海外〉等。这些游牧式的生活札记其实指向了共同的核心:出走与回归。这种出走|回归的思维在〈离散手记〉里尤其表现得更为明显:““那一年我回到马来西亚”,离开过的人们都知道,吟游的文字背后是漂泊灵魂的再回首。”于是,作者在〈离散手记〉文章一开篇所引用的文字(达文西所写),以及结尾所引用的诗句(泰戈尔),恰好便是这种矛盾心态的最佳注脚:你一旦飞翔过|你在地面上行走时|就会双眼望着天空;因为你到过那儿,因此你渴望回去(达文西);我的飞翔不留痕迹,但我确实飞过(泰戈尔)|。至于作者今后是否仍然拥有出走的欲望,以及再度回归,那就不是这本集子里所能窥探得到的了。
上面所讨论的作品模式,大多属于作者本身对本身生命经历的反思,以及对生活感悟的一种生命纪录。《哭泣的雨林》里也收录了另一类不属于作者自身经历的书写尝试。换言之:这类书写模式,目的在于为他人立言。〈寂静的纱丽〉、〈渐渐消失的长屋〉以及〈哭泣的雨林〉便属于这一类型的创作尝试。〈寂静的纱丽〉从印度民族传说、文化特色、戏剧、音乐四个层面切入印度文化,探讨了这个民族的优点。然而散文结尾笔锋一转,当场景来到大马,他们变成了胶园里的一抹阴影:虐妻、酗酒,经济能力不足等等,种种问题道出一个事实:这群弱势群体无法获得应有关注。正如作者所言:“我总是暼见被阳光过度烤焙的他们(印度人),或汗流浃背以脚车摩托车超载面包和送洗的被单、或枯坐卖口香糖饼干的小亭子旁。”对他族的观察得出的结论,使作者不由得感慨:喜马拉雅的孩子,恒河的女儿,他们体内的血液曾经是如此壮丽和温柔,他们的失语不免教音符与色彩无言以对。(〈寂静的纱丽〉)
关怀弱势群体,这个写作指向并不只是出现在〈寂静的纱丽〉(印度人)或〈渐渐消失的长屋〉(原住民)里。〈哭泣的雨林〉中同样展现了这种关怀,然而这次被书写的对象换成以劳力、危险换取高薪的伐木工人。〈哭泣的雨林〉在台得奖以后,被问及书写缘起,作者曾这样回答:“因为有认识的人生命如此,我想为无法言说的人说话”。为无法言说的人说话,正是为他人立言的一种表现。这句话无疑是最能表现作者其中一个创作观。
非法伐木在东马所造成的问题已经日趋严重。从生态失衡到原住民土地被侵占,乃至湿地减少,水灾失控,这一系列的问题至今仍然缺乏许多论者、作者去积极讨论、书写(至少在缺乏东马在地知识的西马文人群中是如此)。初读〈哭泣的雨林〉,脑中相应的文本是潘雨桐的力作〈大地浮雕〉。同样是描写雨林被过度开发,同样是描述林中发生的意外,潘雨桐的书写策略极富神秘色彩(如水妖点灯、码头鳄鱼的传说),〈哭泣的雨林〉却着墨于伐木工人的爱情。在〈大地浮雕〉里潘雨桐形容伐木工人的妻子在意外发生时惊慌得“手里拿着的午餐盒掉落,撒了一地的黍米饭,像是祀丰山神和水妖的祭礼”,潘雨桐就连描述遭遇意外的夫妻情景,也带有诡异的色彩。至于〈哭泣的雨林〉里,作者则有着不同色调的书写,着墨地方也不尽相同。〈哭泣的雨林〉主要叙述一个伐木管工,为了让妻子生活得更好,总是不停勤奋工作,却在目睹几个同僚陆续在工地意外丧命以后,也步上了他们后尘。在小说里,“哭泣的雨林”是一个多重意象。雨林会哭泣,是因为被人类肆无忌惮的开发、破坏。然而当男主角遭遇意外在丛林河中死去以后,雨林与河流就变成了一个死亡的意象。(他凝视水中的自己,安静得像要睡足千万年)。然而这个意象是多重的。当场景来到描述男主角健在时夫妻恩爱的场面,雨林的意象再度被使用: “他感到丛林里有河水溢出,奋力迎上,一股沁凉顿时从深处漫延到四肢,无比舒畅,片时,他已随着河流的韵律节奏汹涌…”。多重意象的矛盾叠合,营造出一种特有的书写氛围。
总的来说,要把握《哭泣的雨林》这本书的总体书写特色/策略,并不容易。主要是因为集子的收录时间跨幅二十年、跨文类、跨地域,而且里头收录的既有作者为自己而写的作品,也有“为他人而写”的作品。换言之,《哭泣的雨林》可以说是作者目前已有出版品/创作中最为齐全的一次自我收集。因此,它的难以把握,实际上正是作者的文学面貌。创作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其面貌。正如赫拉克利图斯所言:
没有人能两度进入同一条河流,因为第二次便已不是同一条河,而人也不是同一个人----赫拉克利图斯
雨林仍然哭泣,河流仍然奔流。但改变一直都存在。不知道下回为再有机会为《哭泣的雨林》作者张依苹老师写书评时,时间的河流又会把我们推向何方?她的作品又会呈现出何等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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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