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政欣部落

文学观点              

看破出书    

                                       陈政欣

读了黄锦树的文章《死在……北方？》，你在电脑的屏幕上键入：

    是酸是涩是晦是怨是悔是愤，是无奈是惭愧是羞怯是厌倦是悲怆是淒楚是肃穆是惶悚是……

    不。是沉重。

    你说：我被沉重重击。 

    你是马来西亚以华文写作小说的作者。

    你自问：为什么写小说？

    你自答：为了让自己的幻想得到抒发、为你完成小说时的那丝快感、为了虚构时想象的飞腾、为了发表时虚荣式的满足。

    你自责：难道没有什么文化传承什么族群人文素质等等的大前提？

    你自省：没有。没有。纯粹是个人的自慰（非猥琐性的，是精神上的）。

    你说你写多了你就找些资金并把作品编辑结集出版，当时还自诩地说向族群文化交了成绩。过后，你连续还出了几本结集。

    过后你就为堆积家里的存书发愁。这种情绪伸延成愤慨，而后以无奈为终。

    附带的是你的一脸腼腆，一脸尴尬。书不是出来送的。所以你就有了送与不送的尴尬，就有了送时的一脸腼腆，因为你不知道你的书会不会让授赠者带来负重，会不会浪费了他的时间或是导致他的双红肿泪水莹眶，为此，你为你的赠书行为感受到歉疚、自责和自恥。过后，你从经验里领悟到很少人会完整地阅读你的书，因为你的书不是他想阅读而出钱去买来读的，他实在没有阅读你的书的负担；况且这里头还存在着个人品味与口味、个人知识、欣赏和层次上的问题，所以你在原有的歉疚之外，就有了因你的书在授赠者家里的书桌上或书柜里或地板上或杂物室里所占据的空间而感到羞惭和内疚。

    送与不送间，你还得你斟酌再三，怕的是赠送时，授赠者一脸惊愕，或是一脸无奈或是双眼迷茫。（只差没问：可不可拒绝？）

书能卖吗？你摇头。在应酬在同情在怜惜在敷衍的眼光或语言里，你宁愿把书收到背后，全身而退。

你说：何苦！一脸腼腆一脸尴尬，满脸歉疚满脸惭愧。何苦来哉？

你再阅读黄锦树的《死在……北方？》，发觉文章中的层次和你所说的层次，是截然不同的意境。那当然。你说的是马来西亚的文坛，他说的是另一层次的市场。

    但你坚持说：书买不出或书被冷落或书不畅销或书被怠慢，其背后根源还是相通的。

    这时你想起你的好朋友曾经跟你说过：我们出书，是想在我们的文化上留下些痕迹，或为我们的下一代留下些什么，或留下证据：我们曾来过。

    于是你想起了网络，想起了虚拟的空间，想起那个任何有兴趣的人就能在那里搜索到任何信息的空间。

    你说：任何人对任何个人的作品有兴趣，他就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去搜索有关方面的资料。在现在或在未来，搜索的最佳手段就是在网络上的搜索。任何文史家评论家要作任何研究，肯定会先上网搜索，而不会在书市寻觅搜购印刷文本。

    你接着说：即使你的作品印上千百种，对你有兴趣或想研究的，肯定也不会在市面去搜索全部的印刷文本。在我们这个时代，印刷文本当然还是种存在的痕迹，但已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就有一个为我们的作品提供的永垂不朽的空间。

    所以，书要不要印刷成文本出版，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印刷文本的书能够畅销，能够为作者带来任何经济与名声的效益，能够摸在手里看在眼里爽在心里，书还是要印刷的，而且印得越多越好。效益嘛，谁能拒绝。谁是傻子？

    所以你说：出书如果要在一脸腼腆一脸尴尬，一口叫穷一口叫屈，喊冤骂娘声里，或是要看出版商的脸色或是会导致出版商亏损的情况下出版，何不考虑下那虚拟的网络世界。

    当然，还得有个大前提，就是：你不期待你的作品给你带来正面的经济效益。你不是等着那印刷文本的稿费吃饭。

    在马华文坛，出书而能带来正面经济效益，而且不必一脸腼腆一脸尴尬的，是凤毛麟角。出书，只有负面的经济效益。

你说：到处托人情，一脸笑容可掬地四方奔走，想由此而又弥补印刷费那个大洞的出书方式，实在是太沉重太何苦也太自虐了。

    所以你说：我看破出书。

    你说：要是不期望通过出版印刷文本获取稿酬或是版税，要是自己还认为自己的作品能为我们的文化烙上痕迹，要是想让后人在研究马华文学时有个完整的资料收集所，是时候了，大家都可以考虑成立个权威性的官方式的马华文学网站，把所有有关马华文学的资料都上网永存。

  就说黄锦树在文章中所提到的那些编书结集的宏伟计划吧，你说：就照着既定的程序进行。那些预估能卖3000本以上的书才考虑出版的出版社不愿干的傻事，我们也不好意思逼着他们干。反正，两三千本书的稿酬或版税，也不是一笔财富，至于以后再版三版的权益，你说：就当公益性的永远捐献吧。

  就建立自己的网站，把自己编的书，认为够经典够分量的马华文学作品都归纳进去，然后宣称：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马华文学。

    你说：当然也会有人会以他自己的审视角度去归纳自己心目中的马华文学作品，也会自己建立网站。那好呵，百花齐放。网络上有足够的虚拟空间，能容纳各路英雄心目中的马华文学经典巨著。这也能让未来的文学评论研究者，能够宏观性地俯瞰马华文学的本质，提供更宽敞的论述。

如果马华文学作品不能在印刷文本的出版上找到生路，那么，网络的虚拟世界就能为这些作品找到永生之地。

 你说：对马华文学作品的出版与印刷文本的问题，要改变思维了。

    你说：有一种制作电子书的软件，操作简易，制作出来的电子书，也是精美，方便阅读。

就把那些不能在印刷文本上出版的著作，都制作成电子书，都上传到网站去供大众免费阅读。有人愿意读你作品的，自然会上网找来研读。如果他不想看你的作品，就算你的文本印刷得有多精美，就算你专程呈送给他，他也会一脸感激双手接过，然后将书放在书桌上或搁在书柜里，蒙尘。

    你说：既然不考虑经济效益，所有网上的马华文学作品，都应该提供免费下载。

    然后，你叹了口气，在电脑屏幕上键入：看破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