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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小说  ◎  陳政欣
Uncategorized 2010-11-04 21: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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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癫’的寓言

                       

 

                      谈保罗·科埃略的《韦罗妮卡决定去死》

                                                        

 

                                                          陈政欣    

    

 

    地点是在南斯拉夫解体后独立的斯洛文尼亚共和国的一家精神病院。这所医疗机构的前身是前政府的军营,由于经费问题,政府把建筑物群让给外国投资家开办精神病院,并给于一些特权与保护。只要付得起钱,任何人都可以住进来,任何人也可以被送进去。于是,有些人为了逃避前政治的追究或迫害,或是躲避前军事责任或罪行的通缉,甚至商业活动财务的索赔,这类正常的人就通过金钱,而在这里获得避难所,并且以医生开具的医药证明书作为护身符,阻挠法律的追查与搜捕。一个正常人的“兄弟情谊会”在精神病院内隐藏在精神病患中。

同样的,一些人通过金钱将他们要排斥或已经成为是种负担的亲人朋友或敌人,强制安排扣押进院,再通过医生的治疗报告与药物的控制,给这些正常的人烙印上‘疯人’的枷锁,一生一世就在精神病院内渡过。

这就是巴西作家保罗科埃略的小说《韦罗妮卡决定去死》的小说背景。

保罗科埃略是个超越国度并且放眼世界的作家。他不把故事安排在巴西,而是在欧洲的斯洛文尼亚共和国,就是在强调了这篇小说的普遍意义与具有世界范畴的社会性。‘疯癫’是这篇小说的主题。然而对‘疯癫’这两字的诠译与解释,却因人而异。在怎样的主观环境就会有怎样的主观解说,所以作者也引述了个寓言:

<有个巫师想摧毁一个王国,他把一瓶神奇的药水投进居民饮水用的井里。谁喝了井里的水,谁就会变成疯子。第二天,全国的居民都喝了这口井的水,全变成了疯子,只有国王是个例外,因为他有一口专供自己和家人饮水用的井,巫师未能进入到那里去。国王深感不安,他想要控制住居民,就制定了一系列治安和公共卫生措施让下属执行。但是警察和监察人员也都喝了有毒的井水,他们都认为国王的法令是荒谬的,所以决定不予执行。居民们得知国王颁发的法令后,全都认为国王发疯了。他们呐喊着直逼城堡,要求国王退位。感到绝望的国王准备放弃王位,但王后拦住了他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喝那口井的水。这样一来,我们就跟他们一样了。”国王与王后也喝了会使人发疯的井水,并开始讲些毫无意义的话来。他的臣民们后悔了;现在国王表现得如此智慧,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治理国家呢?于是,这个国家继续平安无事,虽然这国的居民们的举止行为与邻国的回然相异。国王至死都在治理这个国家。>

就在这样的背景环境下,四个并非是疯癫的人先后被强制送进这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于是,作者就藉着这四个精神病患的眼光与思维,来探究诠译所谓的疯癫与社会偏见的问题。韦罗妮卡是个二十四岁漂亮的公立图书职员,经常出入酒吧并过着浪漫自由的生活。只因感到生活平淡乏味,决定去死而吞下大量安眠药自杀,抢救后,诊断为精神病患而被送进精神病院。另一位中年妇女患有压抑症而被丈夫强制送进病院。资深女律师因患上恐惧综合症而到精神病院就医,结果却是失去了工作与丈夫,从此在病院住了下来,成了‘兄弟情谊会’的成员。还有一个是一位大使的儿子,只因一心想成为个绘制天堂的幻影的画家而与父母冲突,结果被当作是个逃避现实的精神公裂症患者被关进病院。精神病院的主治医生还指示护士给韦罗妮卡某种药物,以制造一种心脏病发作的假象,让韦罗妮卡深信自己就会在短期内死亡,作为以‘死亡的意识’来消除病患者心中自杀的倾向的试验。整篇小说就是在叙述与描绘这四个人在精神病院内对恶势力的抗拒与斗争,对生命与生活的省思与探索。就在医生宣称韦罗妮卡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死去的那一天,她与大使的儿子逃离了精神病院,还有那两位中年妇女也不告而别。

我对这篇小说特别感到兴趣的是:作者首先是架构了一个诡异荒谬的小说背景,一个用金钱就能购买到避难所,并且可以利用医生的医药报告作为武器,来反击法律的制裁,或是用来扣押囚禁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人的荒谬境界。在这么一个充满了绝望无助甚至冷漠孤寂的世界里,作者设置了四个触觉灵敏、感觉尖锐、心灵脆弱的人,让他们对这样的个制度下的世界去进行个人反击行为与哲学的省思,从而也展示了各人在面对世间的偏见时的恣态与心理反应。在这样的背景下,对写作人来说,是最适合探讨人生问题、个人生存的意义与哲理的思考的写作素材。如果说:置于死地而后生,那么,作者就是把主角们安置在一个与正常完全隔离、荒漠与别无出路的境界,再让主角们去诠释各自的人生意义。这是现代小说家们最喜欢采用的小说架构:境界的易位。法兰兹·卡夫卡的《蜕变》、吉·塞斯勃洪的《勃鲁阿戴总统兴衰史》与马塞尔·埃梅的《穿墙记》,都是在‘易位’了的处境下,刻划出人类的无助感与荒谬性。

病院的主治医生特意地向女主角加注的‘死亡的意识’,更让作者能就生死问题而作出全面的发挥与演出。在面对死亡及死亡限期前的心理描述与刻划,以及从而引伸出来的生与死的探讨与追溯。

作者就是以一种富有诗意的文字风格与象征性的语言来完成这一部哲理性的小说。

保罗科埃略是巴西人,一九四七年出生于里约热内卢市。他的本寓言小说《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在巴西名列畅销书排行榜长达六年,已印了一百五十二版次。其他作品也被翻译并在多个国家发行。他被誉为诺贝尔奖得主加西亚马尔克斯之后拥有最多读者的拉丁美洲作家,曾多次获得国内外颁发的文学奖。

(本书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孙成敖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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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武吉  ◎  陳政欣
Uncategorized 2010-11-01 18: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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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武吉

 

 

 

                        

 

 

                             金鱼姐

 

 

                                               

 

                                     陈政欣

 

 

 

 

 

 

眼球外凸突出,俗称大泡眼,或称金鱼眼,家族遗传,是自然界的现象。

20世纪50年代,武吉镇上就曾出现过一个美妇人,在街头巷尾施然走过时,虽然绰约多姿,但投注于这女人的眼光,总都是怜悯与疼惜。那时要是尾随小孩稚童还吵闹着喊:“金鱼姐,唱歌,金鱼姐,唱红毛歌。”就总会有大人或家长跳出来,朝孩童们吆喝:“去去去,不要来吵金鱼姐。”

孩童们不会散去,因为这时金鱼姐就会站在路边,正经八百地为孩童们唱一首:“伦敦桥就在跌落了”。让孩童们笑逐颜开。

唱完,总是有人和蔼地对她说:“金鱼姐,可以回家了。”

她,总是笑眯眯的点头,然后向她家的方向走去。

这就是武吉镇的金鱼姐。

这时的金鱼姐已三十开外,但一头黑发烫得弯曲微翘,一身花色衣裙或是一身娘惹的装扮,再略施素妆,就总是会让武吉镇民们感叹和惋惜:“怎么好好的一个女人,造孽呵,就这么好好地就“笑”(神经错乱)了。”

镇民舍不得说她是疯了,说她只是“笑”了,是轻微的神经出轨而已。

这女人的眼球外凸微突,两只大眼睁睁地瞪着,但没有恶意,就是傻傻愣头愣脑地微笑着。武吉镇上的孩童叫她“金鱼姐”,成人们也都叫她“金鱼姐”,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姓名,也没有人会对她吆喝耻笑或欺侮,除了怜惜,就是善意的敬重。

金鱼姐的本家是武吉镇上的大家族,上几代就在武吉镇上落脚生根,是土地生土长的原住民。据说这家人较古早的长辈是不会说唐山话,说的是英语和马来话,但他们家姓黄,大宅门上有个《江夏》的牌匾,屋前的石灰柱上还安置着“天公”的神牌,是道道地地的baba家族。这家的族人都在武吉镇官署当官,人缘不错,赢得镇民们的敬重与礼遇,所以家里出了个“笑”(神经)查某(女人),镇民不但不会耻笑调侃,还付诸多方的呵护与疼惜。

到了金鱼姐这一代,她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能说上一口镇上的唐山方言,算是融入了武吉镇民间民俗了,所以这“笑”的金鱼姐,就像是武吉镇的一个生了病的女儿,大家只能心疼着。

 据说那年日本蝗军刚退,英国殖民政府又回到武吉镇上的官署。那时也来了个年青的苏格兰官员,身姿倜傥,仪表堂堂,蓝汪汪明亮亮的眼睛,出入黄家大宅几次后,就把刚从英校毕业黄家小姐的魂魄给勾了。说是有失了身子,但武吉镇民就是不愿相信。总之,黄氏家族还是有骨气(武吉镇民就是这样地相信),所以没让这女孩遗弃了。那苏格兰小子也怕事,事发后就立马滚回伦敦。过后不久,黄家小姐就开始实行穿街走巷,一路上哼唱着:“伦敦桥就在跌落了”,一路上傻傻地愣愣地微笑,像是从此不再有烦恼或是困扰了。

从战后的40年代到50年代,黛绿年华的金鱼姐已经在武吉镇的街道上游荡成中年妇女,孩童们都层叠般地翻腾成大人成家立业去了,唯有金鱼姐孤零零的身影,拖曳着“伦敦桥就在跌落了”的吟唱,还踌躇趺踏在武吉镇上。

还有的,就是一班永远在轮流顶替的孩童,都一直跟在她背后喧哗叫喊:“金鱼姐,唱歌,金鱼姐,唱红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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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块文章  ◎  陳政欣
Uncategorized 2010-10-22 18: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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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块文章

                         

 

                         下载电影

                                                         

 

 

                                        陈政欣

    

    

 

    我国家用的宽频(价格最低的)的传输率说是512kb/s,通常在上传或下载时,即使下载的资源充沛,没有网际间的阻塞,能得到60kb/s70kb/s,就让人喜出望外了。

通常一套90分钟长的电影,rmvb 格式的,大约在500mb之内。

以目前网络上能得到的传送率为60kb/s为准,一分钟能下载3.6mb(3,600kb),一小时能下载到到216mb,所以通常一套500mb的电影下载下来,约140分钟(2.3小时)。

如果坐着等,这2.3小时可就太漫长了。

如果边在电脑上如常工作或上网,让下载在幕后进行,就不会感到心慌。

现在蓝光格式(Blue Ray)的影片或1024分辨率的电影都上了影频资源的网站。高清的视频都能在键盘上,在鼠标前,在弹指之间就能收录到个人的收藏夹里。这些素质较高的影片,容体积较高,都在1G(1000mb)2G(2000mb)之间,虽然要用上49个小时来下载,还是物有所值。我们的网络提供商提供的是无限制(unlimited)的24小时下载,所以获取高素质的大片,或者收藏经典或艺术殿堂的影片,真是随手拈来。

电影、记录片、连续剧、资讯、书籍、所有的知识都在弹指一瞬间都下载到硬盘里,成为个人的珍藏。更让人惬意的是在网络上的与时俱进,全世界的人都能在同一个时间收取到同样的资源或讯息。

与几十年前的世界对比,就是在如今的如此境界,对网络资源,除了感恩,还真让人感慨不已。

[ 點閱次數:4655 ]

微型翻译  ◎  陳政欣
Uncategorized 2010-09-24 22:5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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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翻译                

                     一把削刀

 

 

                                          

 

                                                                   Michael Oppenheimer   

                                                                   陈政欣               译

 

 

 

 

  

    我和我心爱的女人在清理我们的屋子时,在冰箱下找到把刀子。这是一把在好多年前遗失而我们也遗忘了的小削刀。我把削刀拿给我心爱的女人看,而她说:“呕,你在那里找到的?”我告诉了她。她把刀子放在桌上,然后继续清理隔壁的房间。在清理厨房的地板时,我想起了四年前发生的事,及这把刀子怎么会遗失在冰箱下。

   

    我们吃了顿丰富的晚餐,喝了多杯美酒。我们熄了灯,脱光了衣服,上了床。我们本来打算好好地做爱。我们在做爱时,发生意见并导致争执。我们之间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俩都非常生气。我向我心爱的女人说了些很伤害她的话。她在床上踢我,我下床冲进厨房去。我拖了张椅子坐下。我要把手臂搁在桌上,要让我的头搁在双臂上,但我发现桌上肮脏的盘子阻碍了我。我大发雷霆。我猛然把桌上的东西扫落地面。破碎的声音很响,过后房间很静寂,骤然间我感到很悲哀。我想我把什么都毁了。我开始哭泣。我心爱的女人起进厨房来,问我怎样了。我说:“没事”。她开了灯,我们望向厨房的地面。是破了一些盘子,但整个地面很是污秽。我们相对而笑,然后回到床上继续做爱。第二天早上,我们收拾了污秽,但显然地,就是遗漏了这把刀子。

   

    我正想问我心爱的女人她是否记得这事件时,她正好从隔壁房走进来,一言不发地从桌面上拿起刀子,然后把它塞回冰箱底下去。

 

 

 

 

赏析

 

 

 

    一篇五百多字的小说,能表现出多深的人与人,男与女相处的生活哲理?

 

 

    在一次的清理家务的工作时,男主角发现了把遗失多年的小削刀,引发而回忆起多年前与女主角发生争执的前回后果,然后隐喻间似乎在问:爱与相处,应该如何协调?答案就在於“一言不发地从桌面拿起刀子,然后把它塞回冰箱底下去。”

 

    作者用白描的文字,并以平淡无奇的架构,内容与形式相辅相成地,娓娓道来整个事件的经过,在小说结束时非常意象化地表达了作者要表达的看法。整篇小说的最高潮就在最后的那个句子;这句子之后的任何文字,都会破坏整篇小说的完整性。微型小说要精炼,要准确,要精巧,更要言意丰,这篇小说是满足了这些要求。

 

 

 

[ 點閱次數:5333 ]

散文  ◎  陳政欣
Uncategorized 2010-07-27 20: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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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小镇、马路、

                                                      

 

陈政欣

 

 

 

 

 

那时,在孩子们的视线内,每天在马路上来往的行人里,总会看到五种“阿伯”。这五种阿伯就是:鸦片伯、牛车伯、劈柴伯、拉车伯、以及算命伯。

那时,应该是1955年左右。

那时,除了是牛车伯的那头黄牛脖颈下的铃铛发出的“叮当”声以及木质轮圈上的铁板在路面的石头上磨碾而过时迸发的脆裂声,或是拉车伯双手拖曳着木板车经过时口中迸出的吆喝与喘息声外,小镇上的这条马路的路面总是静悄悄的。不时会有几辆自行车匆匆忙忙地飞驰而过,但也甚少会响起车铃声,路面上空荡荡的,除了那团很是稠密的灼热外,空间清晰透明,连个鬼魂都没有。

孩子们总是蹲在门前的屋檐阴影里,或是树荫下,睁瞪着双空虚的眼,期待着牛车伯的铃铛声或是拖车伯的吆喝声在马路上响起。牛车的铃铛声在路头传来起,孩子们就静寂下来,然后一个个悄然从路边向牛车后部靠拢过去。通常都有个领头的,先住牛车后端的空隙一耸身就跳坐上去,其余的孩子就会吵嚷嘻笑地跟着跳上那只有五六寸宽空隙,或站或坐,让牛车载着他们走一段路程。孩子们说这是“吃风”去。

坐在赶车座位的牛车伯就会微怒地转过头来吆喝两声“波波”(印度语:滚开),然后眼望前方,手上的绳索轻轻落在牛背上。牛车伯是印度人,一身黝黑的肤色终年在阳光下祼露而显得晦暗松弛。他并不坚持要孩子们下车,只要牛车走到马路尾端的转变处,孩子们就会心虚地跳下往家跑。或者这时,拉车伯就在他们的视线内出现,孩子们又有另一个目标。

那时,拉车伯是孩子们最欢迎的人物。拉车伯的板车上要是放置了货物,孩子们是不会跳上去搭乘顺风车的。他们会围拢住拉车伯,说一些精灵古怪的话,让拉车伯板起脸唾骂几声,然后嘻嘻散开。要是板车上没有货物,拉车伯是不会介意,于是孩子们也会默契地坐上板车,让拉车伯拖拉他们走一程。拉车伯都一头白发苍苍了,板车上坐着六七个嘻笑着的孩子,拉起车来还是健步如飞的,有时还侧过头来对他们傻笑,说些他们不能理解的话。拉车伯板车上的货物太多时,孩子们就会围拢在板车的后方,双手托着车板,大声吆喝出力推搡。拉车伯并不会每天都在这马路上出现,他的托运路线穿插迂回在小镇里。小镇的几条马路都有各自孩子们守候着拉车伯的出现,有的孩子向他抛泥巴,有的孩子在他的车轮下搁放玻璃碎片,就是想听一声辗碎玻璃时迸裂的声响。这时的拉车伯,只能低着头匆匆疾步走过。只有这条马路的孩子,会要求让拉车伯载他们走一程,或是上前帮他推车。

那时,还有一个人会激荡起孩子们的情绪,让他们兴奋的就是那位住在保亨社里的算命伯。午睡过后,算命伯就会从保亨社里搬出他的小摊桌与木凳子,在马路边开始他下半天的算命生意。算命伯早上是在小镇的菜市场旁摆摊替人算命,近中午时吃过午饭后回到保亨社瞇个午睡。如果算命伯只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翻阅桌面上摊开着的那几本破旧的算命书和通书,孩子们是不敢围拢过去的。他们只是睁大着眼等候着,只要有那位阿婶阿婆阿叔阿伯到算命伯摊桌前的椅子坐下问事,孩子们就会悄悄无声无息地围拢过去,聆听着从那缺了门牙,嘴边沾着唾液的黑洞吐出来的让他们听来似懂非懂的语言。

算命伯是不会出声驱赶他们的。算命伯这时是欢迎多一些人围拢过来,让他的摊位更显人气。最好是多一些成年人。算命伯就会和蔼微笑地望着孩子们,信心十足地为问事人推演计算。桌面上搁置着个鸟笼。鸟笼内那只跳上跃下,也会预测未来和看透过去的小黄鸟总是斜着小头眨着小眼瞅着孩子们啾啾啼叫。

那时,劈柴伯也是孩子们关注的人物。劈柴伯有一把可以把人劈开两片的斧头,也有一把能将人锯成两段的长锯,更有一身挥起斧头时会抖动的胸肌腕肉,所以劈柴伯是孩子们脑海里第一个英雄形象。劈柴伯的柴场就在保亨社的斜对面。通常,劈柴伯只会在早晨及傍晚时才会出现。中午前后的阳光太毒辣,劈柴伯宁可从傍晚工作到深夜,也不愿跟灼热的太阳对抗。

小镇上的每家每户的烧灶用材主要是用木柴或木炭。牛车伯每天一早就赶到郊外某个伐木林场,把一些直径七八寸长约五六尺的木桐运到劈柴伯处缷下。再把劈柴伯已经劈开好的小块木柴装上牛车,然后运送到小镇上那些订购木柴的客户处去。镇上最大的那家客栈咖啡店,每天烧菜做饭与蒸包子用的燃料,就是靠牛车伯与劈柴伯合作供应的。咖啡店的屋后,就有间小木屋,每天都会看到黒炭似的牛车伯从牛车上揹扛着木柴在那里进进出出。

劈柴伯的长柄斧头与长锯是孩子们敬畏的神器。就说那把长锯吧,劈柴伯与劈柴姆两人各拉长锯的一端,一拉一扯间不消几分钟,就把大人腰身般粗的木桐锯成两段了。劈柴姆在忙别的事时,还能看到劈柴伯一脚跨踏在孩童腰身粗的木桐上,双手握着锯柄单独一人拉着锯齿,“唰唰”几声中,木桐就被锯断了。还有,劈柴伯高高地举起寒光凜凜的长柄斧头,一劈下来,就把站在远处孩子们都震慑住。那时,孩子们似乎还能听到木桐还在尖声惨叫,瞬眼间,就被劈死了。劈柴伯还在木场上时,孩子们是不敢靠近。劈柴伯刚走远,孩子们就会蹑手蹑脚直往长锯架下那堆雪白而又润湿的木屑奔去。孩子们说:这些是木柴的碎肉,还带有树木的泪水。

那时,保亨社里住着的是鸦片伯与算命伯。鸦片伯的身影是很少出现,孩子们也不喜欢看到他那里混浊的眼睛,更不想嗅到他那身腥臊的气息。他那轻薄瘦削的身子,就有人悄悄传说,在深夜风起时,就会在保亨社的大厅里,飘渺飞起。在孩子们的想象里,鸦片伯是半人半鬼,是个不可以在夜里遇到精灵。有人说他是鸦片仙,孩子们都不愿相信。仙人都是白净净的,那有像他那样总是龌龊得让人毛骨悚然。

鸦片伯是保亨社的看守人,也是社里的掌管员。每个月总是会有一些人拿着一些月捐到社里递交,每个月也总是会有人在某个地方逝世或发生事故而要发送福利金,每个月也总会有几天有吵吵嚷嚷的来几批人到社里要钱。孩子们的父辈说保亨社是唐山来的某姓某乡的乡谊福利组织,专门护理一些老人的生老病死的琐事。孩子们这时就会蹲在保亨社的木窗下,听着社里的争吵,还有鸦片伯反驳时尖锐的嚷喊。听到新鲜的没听过的骂人脏话,孩子们就会掩嘴窃笑。

傍晚时分,孩子们要是没有别的游戏,就会蹑手蹑脚屏气蹲在保亨社的后窗下。鸦片伯就住在屋后的小房。紫蓝色的烟雾泛浮着股腥酸的臊味从窗内飘逸出来时,孩子们就会双手掩捂住嘴鼻,齐声大喊:有人吸鸦片,有人吸鸦片!鸦片伯涨红得发黒的鬼脸与怒吼同时在木窗内轰隆响出时,孩子们拍着手大声嘻笑一哄散去。有时,算命伯也看不过眼,提着把扫帚从保亨社的大门跳出来,挥指着孩子们大声咒骂。

那时,小镇上那条马路的孩子是阿泥、阿容、阿花、阿米和阿南。

那条马路叫栳枳律,是条黄泥土路,路面上有好多的凹型泥土锅子,只要一下雨,这些土锅子就盛满了黄泥水,是孩子们玩乐嬉戏的好地方。这条马路不长,有五百英尺吧。说英尺,因为那时还是英殖民地政府管辖,有很多人说起祖国,都说是“伦敦”。马路上惟一的砖瓦屋就是保亨社,还是两层的楼房,孩子们都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屋顶瓦片上的鸽子。晚上路过,孩子们都不敢往保亨社楼上的窗口望。保亨社的楼房没有人敢住。父辈们都说,日本时期,日本的保安部就设在楼上。据说,每到农历七月,楼上的窗框边,总是有影子站在那里张望。每到雨夜深处,就有声音轻细地在空间里盘绕吟唱。

除了保亨社,这条马路上有锌板屋、浮脚楼、亚答厝、打铁店、吉宁仔公馆与柴寮。其间,还有些小木屋,剩余的土地就是被野草丛或是椰树林占据了。在这马路的路头,还有家面朝火车站的客栈咖啡店,就是牛车伯总是把劈柴伯的木柴送去的那家,小镇的妇人们都说,有几个女妖精就住在那里,专勾引男人的魂魄。

那时,孩子们总是觉得,这条马路最宽敞最辽阔,这条马路上的阳光最亮丽最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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