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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童謠
墜囉墜兵兵
墜囉墜兵兵(ēng),
誰誰吃飽做弱兵(ēng)(2)?
墜囉墜賊賊(at),
誰誰吃飽做弱賊(at)?
(二)閩南方音簡註:
(1)弱字於此讀為làm。
(三)隨想:
讓“La la li la tam pong”的老音節不經意地掀啟了童年舊憶之後,有朋友滿懷好意又無限懷舊地前來提醒,說我們的童年呵,除了這個“La la li la tam pong”之外,是不是還應該有另一首出現的頻律更高一些的“墜囉墜兵兵”的呢?
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墜囉墜兵兵”,如果是廣府方言群的話,其實就是在港產電影裡不時地穿插出現的“點指兵兵”又“點指賊賊”的了。串綴在不一樣的方言情韻裡頭的,這些其實都是各自精采又無憂無慮的童年情韻──韻節儘管都很短促,情感卻很綿長。童年歲月甩開了我們,然後兀自竄溜而去之後,頭一回,我在銀幕或螢光幕上頭見到鏡頭底下的這一幕情景時,許許多多在流逝的時間裡荒蕪並凋滅而去的舊影像,以及那一些在我們還來不及表露錯愕與惋惜的神情,就在人生的起跑點上悄然抽身的小同伴,他們的身影卻依稀可辨……
忘了到底是小二還是小三的那一年,一個女老師接連請了好幾天假沒到校上課,後來回來了,卻總要在課堂上間而停下教課,然後躲到牆角了偷偷擦去眼角溢出的淚光。這樣的情景先是讓我們一群小瓜不知所措,後來有小同學聽到消息了悄然傳開,說年輕的老師因新近喪母,內心的傷痛還沒恢復過來,我們最好乖巧一些,千萬別招惹老師傷心落淚了才好哩。我們一班五十來個小毛頭,再是頑皮的搗蛋鬼,那當兒似乎都變得懂事了起來,往往在老師悄然轉身擰起手巾擦拭眼角之時,教室裡就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輕易造次了。然而,那第一次雖然被生命的離去牽動了心緒,卻終究是發生在大人世界裡的,感覺上還是很遙遠,事情過去了後,也就被拋諸九霄雲外了。那一段期間,以及那之後,我們在樹蔭底下的“墜囉墜兵兵”,也還照樣點算如儀;兵馬點派完畢,依然忙不迭地散開了拉長歡樂的風景線,讓彼此的笑鬧嘶喊迴蕩在偌大的操場上。
自己一直很清楚地記得的是,就在我們還在下半天上學的小三那一年,一個剛巧被安排坐到我後座的女同學──後來掏出記憶了才隱隱然發覺,原來她一向身板清瘦,臉上也似乎少見鮮潤的血色的,因為座位挨靠得近的緣故,那一陣子我們算是接觸得比較多了。但是,那懵懂的初小時期,算來終究是毫無先兆的,她的座位突然地就空置了,從她家裡傳來的消息說是病況不輕了,似乎還住院留醫,醫藥費似乎還要人們酌量幫補的。這之後,每每轉身看到背後的空座位,往往就提醒了自己,說班上少了這麼一位同學,待得病好了之後,她還將回來跟我們一起的,老師告訴說。但是,最後在班上通報的消息是,往後她永遠都回不來了,去了另一個我們都陌生的世界。
老師在班上作最後的通報之後,那幾天放學後路過她家的巷子口,我禁不住地就望向那條通往她家的林間小徑;小同學之間還不懂得互相串門子的,我當然不曉得她家究竟在路盡頭的哪片籬笆哪道門,但想到還在不久之前她走到了這路口,總要轉身向結伴同行的夥伴揮手道別,然後才隱身消失在小路上的情景,然後卻說這個人永遠消失了,心裡總有說不出的滋味。大馬路上下學下班的人群穿梭不停,小路也還是原先的那條小路,她似乎只是在玩一場捉迷藏遊戲,只是,此後卻永遠躲了去,再也不會現身走出來了……
小學三年級的學齡小童,一個小夥伴沒來得及向我們親口道別,就悄然離去了,那種緣於生離死別而大悲大慟的澎湃情感,我們當然還不會有的。只是,那近在自己後座的生命不作任何聲息地就消失了去,確實讓自己有著一種真切的感受:生了都必然要走向夭亡,這似乎就是生命不變的結局了,當時無法說得清的,應該就是這種感觸的才是吧?似乎也同樣在那一個年頭,另一位同班同學的父親意外地去世了,小同學在喪事辦妥了後,穿一身黑色的孝服回到班上來,那,又是另一種視覺上的強烈提示:生老病死,它們總是在發生當中,沒有人可得迴避的呵!
“墜囉墜兵兵”,即使在懵懂歳月裡沒少面對殘酷的生死事實,但是,當時依然沒曾清楚地意識到,這童年時在戲耍嬉鬧的節骨眼上穿插進來的鏗鏘韻節,除了是我們在無知的年月裡點撥歡笑的簡單節奏之外,也很可能是那無形而潛在的命運主宰在跟人們玩的時間遊戲:“墜囉墜兵兵”,點到了誰,就該誰從人堆中退了出去,這之後發生的後續情節,一概都跟這個人沒有任何瓜葛了;“墜囉墜兵兵”,被手指頭順序點數了推出人堆的那個人,別無選擇地只得站到一旁,然後顧自遊蕩或者旁觀這命運的遊戲,是這樣的嗎?
(4-7-2007,檳城老童謠系列-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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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島上,島也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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