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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元宵,過元宵,一些年節習俗的書總是說,所謂元宵其實就是湯圓,意謂湯圓即元宵的節日食品了。文字無憑,或至少跟我們的熱帶生活有所隔閡了,在老人家的記憶和我們自己的經驗裡,過元宵當然少不得一番吃喝的,然偏就沒有湯圓這一道:
“以前的人過元宵啊,首先要準備牲禮來拜神祭祖,然後炒麵條來一家人分著吃(取其長命百歲之意?),再把甜粿(年糕)切片了攤在香蕉葉上蒸熱了拌椰絲……”老人家一一數說過往的節日舊俗。
“啊,等等,不是還有pengat嗎?”沒等他說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提醒了。
所謂pengat,這當然是地道的南洋小點了:各種切成方塊狀的甜薯和芋頭蒸熟了再加上香蕉甜粿和糯米團,同時煮出一鍋沁著班蘭香的椰漿甜羮,兩者結合,也就成為一道令人垂涎的節日甜點了:
“這個嘛,”老人家想了想,說:“以前一般人家未必都做,但峇峇娘惹家庭就一定少不了的。她們煮了不光自己家裡吃,還端出去分送給那些非華裔和唐山南遷過來的左右鄰里,讓大家都過個甜蜜蜜的元宵佳節。”
來自娘惹飲食文化的pengat,至今都沒有確切的中文譯名,甚至有說,那名堂是源自馬來文的penat,意為疲累。過元宵而特地煮一道喚作“疲累”的甜點,那是因為這拖拖拉拉幾近半個多月的春節總算要落幕,主婦們終於得卸下身心的疲累,於是心裡感到甜滋滋的?後來人們把過節的風俗簡化了後,牲禮麵條等等大都免了,這一道從娘惹廚房裡端出來的節日甜點,卻幾乎成為我們元宵食品的全部了。
說元宵,過元宵,書上還說,那也是燈節,屆時紅男綠女老老少少都要到街上賞花燈熱鬧一番的。文字無憑,我們經驗裡的元宵也沒有花燈,卻有一則浪漫有餘卻憑據不足的老傳說。檳榔嶼的舊傳聞,說老年代的人趁元夕到關仔角堤岸湊熱鬧,那些滿心盼著終身佳偶的青年男女,到時便朝向蕩著月的柔光的海波,各自許下幸福的願望。潮水為憑,滿月為證,幸福的祈願訴諸天地了後,便男的丟鼓女的拋柑,即俗諺所說的“擲柑嫁好尪,擲鼓娶好某”(閩南語,意謂拋柑許願嫁個好郎君,丟鼓則娶得好老婆)了。傳說儘管說得煞有介事,但終究只是子虛烏有,直到後期官辦的元宵活動,才坐實了老年代的傳聞,讓一群妙齡少女在堤岸邊擺首弄姿地拋柑,活力少男則在海上划小舟搶著撈柑,熱熱鬧鬧的節目環節遙遙呼應著舊傳聞。
同樣在舊關仔角,除了這難以考證的民間俗諺之外,早年元夕的民間自發性活動,恐怕還是很南洋風的:在樂隊的伴奏之下,一身峇峇娘惹裝扮的男女歌手,他們以牛車為流動舞台,紛紛唱起一支支南洋小調來:
“其中有一首必然要唱的,叫做《Ole, Ah Pek tua》……”老人家突然想起了,於是便說。
“什麼?”我當即茫然地回說:“沒聽過呢!”
“你一定聽過的,”他很篤定地說:“就是後來唱成中文歌的《甜蜜蜜》了。”
鄧麗君唱開的《甜蜜蜜》當然不是元宵的歌,它只不過是南洋群島廣為流傳的民間歌謠,曲調不知何所出,唱詞則即興編唱。元夕的民間歌手唱的《Ole, Ah Pek tua》(北馬地區的《Ole, Ah Pek tua》之外,中南馬似乎給唱成《Dayong Sampan》,即“划船歌”了),唱詞據說不外乎白髮阿伯對妙齡少女的挑情,以及少女對阿伯的反譏,與台灣民歌《桃花搭渡》或《草螟弄雞公》大致相彷。早在中文歌手還沒唱起《甜蜜蜜》的戰前年代,我們赤道邊緣的元宵,在嘗過了甜滋滋的pengat之後,人們再擺動身姿在月下唱起民間小調來,就在你來我往地互為挑情與反譏之間,台上台下也就樂成一團,天上月也禁不住笑瞇了眼,格調儘管低俗,但誰在意?更何況,元宵的一宿吃喝耍樂與濃情蜜意之後,再要這一番月下的莫名歡騰,就得等明年今日了……
(21-2-2008,商餘-流光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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