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島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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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來說,林金城的檳城身份來自他寫作實踐中不斷出現的檳城影像,但就他自己而言,其實早在投入寫作之前,他跟檳城──確切地說應該是檳榔嶼,就已展開了一段不曾結束的旅程,後來甚至還形成了一種心靈上的歸程……
•林金城的檳城身份
幾年前跟林金城的第一次見面,我們約在林春美家;碰面的時候,他語焉不詳地說,那是帶太太來檳城走走的。喔,攜眷來檳,於是我的閱讀印象開始發酵,想當然耳地把他當作檳城女婿了。邀約林金城來進行一系列的訪談,並且提出這談話主題時,我的盤算,就是要藉此“澄清”許多人的美麗誤會,同時更要他自我剖析他的檳城情結──從作品折射而出的強烈印象,林金城總是跟這個北方島嶼脫離不了干係的,但其實他是道地的吉隆坡人呢!
“遠的就不提了,上一回週末沙龍在大山腳聚會時,那裡的一大票文友,原來也一直把我當作檳島人的呢,哈哈!”趁他下班之後,我們約在吧生談檳城。話匣子掀開了來,他說:“這些年來不斷地往檳島跑動與接觸之後,我確實有一種發現:那裡的人真的很‘本島主義’!”說完了目光盯著我,然後連同陪坐一旁的吧生朋友,我們仨登時浪聲大笑了起來,才又讓他繼續往下說:“因此啊,在我持續寫作與發表了不少跟檳城相關的文章之後,發現連檳城人都開始向我追問,說我到底是不是他們中間的一份子時,心裡真的有一種很…… 嗯,很‘爽’的感覺,呵呵!”
在吐出‘爽’這個字之前,他先猶豫了一下,但或許還是覺得,只有這字眼最是貼切地描述了自己的感覺,所以還是毫不顧忌地用了它:
“哦,那麼,你的‘爽’是不是來自那種被認同的感覺呢?”我問說。
“不是這樣啦,”他不假思索地回說:“我自己覺得,這裡頭應該有兩種可能:比較一般的想法是,既然我這些年來不斷地書寫檳城,那麼,就算不是個檳城人,至少也有一半的吧,是不是呢?”我不能說話,只能猛點頭──包括我自己和身邊認識的一些人,其實都曾有過這種想法的!
•檳城作家的特質
“另外的一種可能,”他繼續往深一層去剖析自己身上的檳城印記,說:“那是我自己的思考,並且不斷地自我設問,說既然有那麼多認識與不認識的人,都按閱讀印象來把我定位為檳城人,那麼,這是不是表示,我的身上存在著一種‘檳城作家’的特質?所謂檳城作家的特質又是什麼?而且,一旦脫去了這‘檳城作家’的外衣,那我原來的自己又是什麼呢?”拋出這一連串的問題之後,林金城解釋說,他總是喜歡去思索現象背後所隱含的意義,包括他的“檳城身份證”所來何自……
從被別人安在自己身上的檳城標籤,去思索檳城寫作人或文化人的特質,他提出說,這不應該只因為他累計了不少關於檳城的篇章,而更來自他在書寫當中一種明確的關切點:“ 說起來,我從台灣回來之後的寫作,一直都無法繞開文化關懷或歷史追蹤的主題。就一般外州人的印象來說,檳城這個地方,一直都有不少的文化人,他們長期都在關心乃至著手進行著歷史研究或人文書寫的工作,這是一種相當突出的地方文化現象。因此,就算我後來也寫了馬六甲、寫了新加坡吧生等地方的,但在我的接觸經驗裡,人們始終都認為,我應該還是檳城人的,因為似乎只有檳城人才會熱衷去做這樣的事情的!”
雖然並不排斥或困惑於週遭的誤解,但林金城還是嘗試以自己的思考,來“解讀”這種誤會之所以產生的緣由:哦,原來那還是外州人眼中的,所謂檳城作家或文化人的特質哩!
•從旅程到歸程
就他自身的主觀情感而言,林金城坦承,他一直是有意識地把自己的寫作安置到這個北方島嶼來的。那麼,為什麼一個吉隆坡人,竟然會有這麼樣的一種“檳城情結”呢?我讓他談談他跟這個城市的淵源,或這個城市對他的“召喚”,並且又想當然耳地問說,是否是來自我們這城市裡無處不在的戰前古屋以及文化古蹟──那些可以觸摸到的歷史,或者是給外人留下第一印象的街頭美食?
“不是,不是的。” 他不假思索地徑直回說:“我承認我是很懷舊的,但我的懷舊並不在於歷史或者美食什麼的,而是一種感覺。”
說到了“感覺”,他稍微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說:
“我對檳城的感覺,其實是來自童年的一段旅程……”
回溯那30多年前的一段旅程,林金城說,那是他這一生當中頭一次來到檳城,而那也是他這一輩子唯一讓母親帶出門旅行的一次;生命中無可複製的一次母子同遊──而且是再尋常不過的隨團旅遊,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半島北部的檳榔嶼了:
“我母親是到了42歲才生下我的。現在她已經85歲了,至今為止,我跟母親一起出門旅行的記憶,就只有小學時的那麼一次了;等到我長大之後,母親的年歲就太高,也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所以你說的召喚,我想我是不可能很具體地說岀個所以然來的──對於念舊的人,你是很難去要求他解釋清楚那種情感的,不是嗎?”
因為念舊而頻繁地“回到”檳城,我於是說,是不是他嘗試要在“歷史現場”找回那一段無可重複的親情時光呢: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嗯……”我意圖捉摸他的情感癥結,而他自己也嘗試搜索貼切的語言來描述自己那無形的‘感覺’:“應該這麼說吧,那只是一個地方、一個場景,而它給我這樣的一種感覺──那裡頭有母親和我在一起的身影。那是我們母子倆唯一結伴岀遊的城市,也是我一輩子都不想結束的旅程……”
“你主觀上希望它沒有結束……”
“對我來說,它根本沒有結束,”林金城篤定地說:“它會一直繼續著,一輩子……”
“所以,檳城會讓你回到一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旅程?”
“哦,這是另一層意思了。”他說:“我的童年是在吉隆坡市中心度過的,但以前的吉隆坡跟現在差距很大──在我童年的經驗裡,那是一個很純粹的華人城市,但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只有‘回到’檳城,我才會找回那種‘感覺’,而重新跟自己童年所經驗的城市‘接軌’……”
好,弄明白了,原來一次又一次地驅車北上,乃至不間斷地書寫檳城,對林金城而言,原來那還是一種歸程呢!
(2006年5月9日,光華-新風版,作家心路-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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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島上,島也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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