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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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城回首激盪歲月──“放火人”的20週年談話  ◎  杜忠全
作家心路 2008-10-17 13: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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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林金城約定作一系列的訪談之初,他在我們草擬談話主題時不經意地提了當年的激盪,說那首先是由文學界與文化界發起的歌曲創作運動──還在不久之前的茶敘裡,另一位也是局中人的陳強華也是這麼說的。但是,關於這一部份,原本他有“閃過”之說的,認為那都已是陳年歷史了,只是,“明年激盪就要進入20週年了,”當年的“放火人”後來才說:“不妨就當作‘放火人’在適當的時機話說當年吧!”回首激盪歲月的這一專篇,其實就是在這般“誘拐”的情況之下產生的!

被推許為“激盪鼻祖”或“激盪發起人”,而只自許為放火人的林金城,而今隔著近乎20年的歲月來回顧當年的初次激起波紋,回想起大學還沒畢業的自己,也想起了1987年的暑假從台灣回國度假的短期間寫下的歷史,他說:“其實最初的獻議只是要我做一場個人的作品發表,卻讓我給辦成許多人一起參與的發表會了……”回憶裡的影像漸漸清晰起來了,而這裡頭的點滴心緒,也曾被他寫入專欄文章《概念的成長及備忘錄》(1993)裡的。歲月悠轉了又十幾個年頭之後,他說當時確實是他一手策劃了有關的活動,但“準確地說,其實也不算是(有組織性的)活動,而只是那麼的一場演唱會而已了,它的全名是‘激盪本地創作歌曲發表會’……”

說起激盪歲月,我問他說,當年從台灣回來而搞了一場創作歌曲發表活動,那裡頭是否有著他的“台灣經驗”呢?他回說,所說的“台灣經驗”確實是存在的:“那時我在成大校外組織了個樂團,也曾在台南的民歌餐廳駐唱(這就是他在激盪10週年時為文所說的,自己的音樂班底全都在台灣,在本地搞活動是單槍匹馬的),所以回到自己的國家搞一場歌曲發表會,在詩人朋友陳強華眼裡,那是順理成章的事了,所以才會慫恿我站出來的。”

因為談起了激盪,於是隨同一起被激盪而出的,還有林金城的文學前緣。從“激盪歲月”往前頭追溯而去,他說:“其實我在初中二就開始寫歌的了,說起來,那時其實是為了要寫好歌詞,於是才接觸文學的。應該可以這麼說,對我而言,文學原本只是讓我完成一首好歌詞的“手段”──即使到87年我在搞激盪的時候,文學也還是排在老二的位子上的,雖然那時我已經寫了6年的文章了。”從音樂創作而追溯到最初寫作發表的因緣,他繼續說:“不說你或許不知道,我的第一篇文章是1982年中學畢業之後等候到台灣升學的那段期間發表的,刊物就是當年以檳城為基地的華商報。你看!我跟檳城就是有著這麼深厚的淵源,是不是呢?哈哈……”認識林金城的這兩年以來,經常都聽到別人自以為是地下判斷──包括我自己在內,許多人都當他至少是“半個檳城人”! 前不久還輾轉聽到吉隆坡的電視媒體撥電到檳城,然後向報館探詢“知食份子”林金城的聯絡方式,讓我笑了個老半天!

關於激盪,他稍後也在一篇針對《激盪10年》專輯而寫的《放火人的話》(1998)一文,羅列了一長串的名字,同時聲言“把他們的名字與激盪串聯一起,除了致敬,讓更多人知道外,也同時說明當年的激盪並非由娛樂界主導,而是由許許多多搞文學、搞文化的知識份子們共同發起的。”而這“‘激盪之夜’可以說是一場具有歷史意義的本地創作歌曲發表會,而‘激盪工作坊’的成立才是精神的延續。發表會後的第三天,我便孤獨地回到台灣,在臨走前特地開了個會,討論如何將這股熱潮激盪下去,終於有人提出了成立工作坊……。”這也就是現在他處在歲月的這一頭說的:“激盪工作坊是在我離開之後才成立起來的,但初步的概念還是由我構思及提出的就是了。”

問說當時發起搞激盪的理念,他說當時大家的想法其實都很單純:“台灣有校園民歌,新加坡也有了新謠,我們大馬也必然要有屬於自己的中文創作歌曲。在名稱與定義上,我們並不特意去強調民歌或民謠什麼的,而只以本地創作歌曲來號召。在這一方面,當時我跟莊若其實是經過一番細密的斟酌的,最大的用意,就是為了能更加全面地表現歌曲創作的多元性,所以發表會上才會出現許多不同類型的作品。”作為當年激盪創作風潮的推手,他說:“後來激盪工作坊成立而能得到全國各地不同音樂類型的創作團體之支持與參與,我想,這一最初的想法,應該是起著一定的影響與作用的吧!

回顧他的激盪歲月,我好奇地問著他當年的參與,同時也不能免俗地窺探他後來的退出或淡出,而他並不加以遮瞞──其實也沒什麼好遮瞞的,因為那只不過是由於“原先強華建議我做個人的創作發表,到後來我把它辦成多人參與的發表會,在意義上,我算是完成了一個小小的虛榮,就是想要為本地的中文樂壇做一點什麼的。我發現當時全國各地已經有著不少的年輕朋友零零散散地搞著歌曲創作,我的想法是要趁這機會把大伙兒聚集一起,然後就像早期台灣的民歌運動那般,一起激盪出一股有別於商業市場的清流。完成發表會之後,我就回台灣去了,因為再沒有後續的參與,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退出了。 ”

關於那一年的激盪,他強調自己藉由“這一次籌辦活動的過程而認識了許多文壇中人,而在這之前,自己都是孤身作戰的──寫作的第一年我就去了台灣,說實在的,那時也不認識甚麼文友的,頂多只跟副刊主編有些連繫。然而,在這一次的活動裡,我卻藉由音樂而與文學作了前所未有的接觸!稍後回到台南之後,除了延續原先對古蹟、攝影以及歷史方面的興趣之外,我的志趣已經徹底轉向文學了。”大學畢業之後,金城還留在台灣工作了兩年,也知道激盪工作坊已成功捲起了一股創作風,於是“覺得自己的音樂創作也就該到此為止了;我的人很花心,還有很多東西想要去玩的呢!”話說激盪歲月,放火人最後這麼說:“激盪算是實現自己年輕時的夢想,卻無心插柳地為本地音樂做了一點事;這點事卻經常令我感到心虛,畢竟自己所做的只是放火,真正去推動的才算是功臣。目前在做著每月一次的週末沙龍,但這其實是不能與當年的激盪作任何聯想的……”

(2006年5月2日,光華-作家心路專欄-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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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綺雯,和不知道的小他——序《詩字》  ◎  杜忠全
流光有情 2008-09-16 15: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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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綺雯

我所知道的綺雯,是2001年年初飄然來到我面前的,一個在肩上拖曳一襲長發的溫柔女子。

“哦,溫老師,你請坐!” 她推門而入了轉身移步到辦公桌前,我隨即立起身來招呼——傳話的人說她在學校教書,於是我便這麼稱呼,然後才開始我們的初次談話。經過約談而了解彼此的時間安排之後,她按原訂計劃前來入讀,開始她白天進課室當老師,入夜了進講堂當學生的在職進修生涯。

白天的溫老師到晚上身兼溫同學,因為經過面談,所以我大致了解她的學習背景,知道她絕非為了一紙文憑來讀書的;可以找飯吃的文憑,她其實早已有了。興趣,純粹是為了一股對文藝的強烈興趣,所以她樂以在課堂裏外跟一群活潑可愛的小同學嘻嘻哈哈地鬧在一起。專心聽課、分神瞌睡、不太張狂地分享零食之外,我印象最為深刻的,終究是她與同學之間的詩情傳遞。

課堂傳詩,我不曉得這究竟進行了多少時日,又究竟是一樁尋常瑣事還是特殊例子。我記得,一次我隨堂聽課——當時我是新進講師兼“職業旁聽生”,除了絕少數的例外情況外,我都在課室跟學生一起學習的。當時教授正在講臺上講授古漢語,課堂氣氛有些許沉悶,一小張在同學之間輾轉周旋的紙條落到我手裏。不是零食嘛,我滿心狐疑地打開褶皺的紙條,只見上頭歪歪斜斜地寫了幾行字,哦,是一首尚未接龍完成的詩,而且還是針砭時局的政治詩哩,我心想。乍看之下,上頭的字體顯然出自不同人的手筆,讀到最後一行,我認得,那正是綺雯的字跡。予人的印象總是溫柔婉約的綺雯,卻少有地在詩句裏顯露出銳利與憤慨的激情。我褶起紙條,抬起頭往她的方向瞄了去,她也正好別過頭來,看到我手裏抓著的紙條,即時就像做了壞事被大人逮到的小孩那般,一臉無辜地抿嘴笑了笑,又重新把頭埋進課本裏,繼續上課……

後來我在報端的文藝園地,倒是經常讀到綺雯寫的詩,而在報上讀綺雯的詩時,我總要想起多年前他們在課堂裏接龍傳詩的那一幕畫面……

我所不知道的小他

我所不知道的小他,原來一直都躲在溫老師躲在綺雯同學的背後,除了知悉時光前塵的當年人來訪,比如莊若撂下披薩生意不做陪愛偉回島閑晃故而偶一現身外,她都鮮於向人提起的,那一段文藝青年的歲月……

還在幾年前,鐘可斯學長在閑談裏輕描淡寫地對我說,喔你知道現在的小他如何又如何了,那語氣就仿佛在說著我們都熟悉的老朋友那般,我說喂你且等一等,噢,小他這名字似乎很熟悉喔,當年在《學報》或《椰子屋》都經常看到的,但我應該不認識這個人的才是,你怎麼就嘩啦嘩啦說了一堆的呢?可斯聽了一臉驚訝地望著我,說你不認識呀可她經常提起你的唷,我說哪裏哪裏,我何曾認識這一號人物了,說著一邊把幾年來見過的文壇人物在腦海裏快速掃描了一遍,卻都找不到有小他這一號人物的。可斯聽罷,一臉疑惑地繼續說:
“那天綺雯才又說起你呀……”

“啊,你是說綺雯就是小他?”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噢,原來你不知道哇!哈哈!”

我不知道的小他,原來一直是讓綺雯給藏起來了,我想!

綺雯就是小他,或者說小他就是綺雯,把這兩者合二為一,那麼,我對綺雯的認識,又加添了時間的深度:中學時期,我是《學報》和《椰子屋》的小讀者——是連投稿都不曾奢想的那種讀者,而小他,那時是經常都在雜志裏現身的長期作者(兼編者?)。我沒想到的是,很多很多年以後來到我面前,而自己卻一直沒認出來的,哦,原來眼前的綺雯就是當年的小他!

這其實沒啥大不了——對綺雯來說,或者對小他來說,其實壓根兒都沒刻意隱瞞的意思,說起來只是自己的後知後覺,以及時間的一場玩笑而已了,我想。

綺雯和小他

現在,綺雯和小他,她們一起要出詩集,也要一起離開國門了。從檳榔河岸到秦淮河畔,綺雯和小他,她們約定一起先完成多年來的夢想,然後再繼續追求心中的理想。於是乎,綺雯要我為她和溫維安(阿牆)的詩合集《詩字》寫序,我一向無關詩情,不敢貿然應允,婉言推托了去。那天課間問起她籌備詩集的進度,想起小他在時間裏開的玩笑,於是信筆記下這麼一段奇妙的因緣。

本文為溫維安、溫綺雯詩合集《詩字》序文,該書為作者自印本

2008年9月13日,星期六,商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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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梳的過站風景──歐宗敏談青梳歲月  ◎  杜忠全
作家心路 2008-08-28 20:4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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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歐宗敏談《青梳小站》,問起當時他們六個編輯人的角色分配,他說,小說是由恒義和全興負責、散文是志健和雨顏、詩是佑然:“我呢,哈哈,我是到處都胡亂插上一手的!不過,當時我主要的興趣還是在歌話和電影方面,而那是由我和佑然一起負責,往往還要輪流上陣來寫稿,因為當時是沒多少人投來這方面的稿的!”

“喔,是嗎?可是你看,這些那些那麼多的名字呢?”我指著書頁上的名字問說。

“哎呀,現在不怕說了,很多其實都是我們自己的化名啦!哈哈……”歐式的浪笑,在我們的談話過程裡,總是沒少出現著!

“可是,”我不假思索地就接著說:“當時我也在裡頭發表過啊……”

“啊,有嗎有嗎?”宗敏聞說,立馬就傾身靠前一本本地翻找著,一邊又喃喃自語:“怎麼我都不知道呢……”

“嘿,當時我也‘化名’了嘛,哈哈……”(以下自動刪除500字!)

《青梳》停刊了之後,宗敏兩度到都門就學。那期間,他總也不向身邊的人提起辦青梳的那一段日子。當然,那些比他年輕得多的同班同學,也都不曉得他究竟是何許人的。但是,要是碰上八九十年代之交的青春過來人,一旦問知了他的全名,對方總要回以一個大大的“O”字口型:

“喔,你就是……啊,《青梳》?”

“後來我想,”他說:“《青梳》其實是集體操作的,但為什麼很多人都要把我跟青梳連在一起呢……”

哦,是青梳的註冊與郵遞地址一直都是檳城白雲山的老“ 歐公館”,是每一期的青梳出刊之後,編輯小組和相熟的作者照例都要在“歐公館”召集燒烤會,是……我胡亂猜測了一通,但宗敏說:“不是不是,都不是,你看 這個吧……”他翻翻找找的,然後把好幾本《青梳》一起翻開了推過來,讓我看了“郵政局”版的讀編作者交流站,那上頭大剌剌地都刷印著“歐宗敏答”的字樣:

“你不知道,讀作者都很喜歡跟編者交流,但其他的編輯都很‘內向’,幾乎都避開不作答覆的,於是只好都由我來上陣胡亂哈拉一番了,就像這樣,你看,哈哈!”他翻著泛黃的書頁繼續說:“還有,在總數17期的《青梳》裡,其中14期的‘站卡’ 版都有我的編後話。我是寫最多編後話的編輯了,原因是:其他編輯都很‘內向’!再一個原因是:假使有學校或團體邀請青梳編輯人作講座或演講的,往往都由我‘披甲上陣’,原因又是:其他編輯都很‘內向’!因為總是這樣,所以讀作者都對我比較熟悉吧,哈哈……”

從1988年到1993年之間,《青梳》總共出版了17期。在這期間,他們一直都維持著3000冊的印刷量;後期銷售量略減了,但也能賣出將近2000冊。除了固定的訂戶和在書店寄售之外,主要還是透過學生代理來尋找讀者的。這市場方面的工作,就是宗敏在負責了:

“我們把贈書寄到學校給華文學會要求代售,但在某些獨中,我們就需要找個別的學生來代理,不能一概透過學會組織的管道了。”他說:“當時曾發生這樣的一件事:一所學校的華文學會收到了書,但負責代售的理事回信給我們,說《青梳》的內容其實並不很‘教育性’,尤其是‘思想不正確’,質疑為何要賣給中學生當讀物,說起來真是……哈哈!”

《青梳》當然不是什麼教育讀物,而是裝載著青春夢想的藝文季刊,內容不出於當時“ 標準型青春藝文刊物”的散文新詩小說短文電影歌話等等之類的:按宗敏的說法,其特色大致是:歌話專注於中文音樂、影話只談本地有上映的影片、小說因難以收 到達標的投稿作品,因此專事介紹中港台的優秀小說──期間只發表了一篇原創作品。他們最大膽的,也說得上最具特色的,則是有意識地鼓勵與推動具有潛質的年 輕作者投入寫作,而在稍後專設了“店”的專版,每一期鎖定一個人物專訪和作品展區:“最先是在第5期(《我看見夢,夢在飛翔》,89年1月)),我們推出了當時還在唸先修班的呂育陶專訪。那時還說不上有完整的規劃,只是覺得這個人值得推他一推,讓他可以持續在創作的道路上走下去。但隔了一期之後,我們就覺得應該要長期落實這樣的做法,所以在第7期(《本城》,89年8月)以後,我們每一期都推一個年輕的寫手上陣,而很多都是我們在來稿的作者群當中找出來的中學生……”他說。

《青梳》當年透過“店”這一專版,陸陸續續推了十來個年輕作者──方昂當年作為“北馬的驕傲”的得獎詩人,算來是個例外了,其他的按“出場序”排列如下:彭佩瑜余秀真(小爾)張圓圓梁儀玲馬盛輝陳慧菁蘇旗華陳偉賢魔鬼俱樂部陳強華等,只是,到如今還繼續寫作的,其實也不算太多了:呂育陶與方昂之外,還有就是馬盛輝陳強華和魔鬼俱樂部的半數成員了。但是,如若不以成敗論英雄,那麼,《青梳》確實也曾在馬華文壇略盡其推動之力了。

好了,跟歐宗敏聊《青梳》,他說後來《青梳》隨著編輯成員的年齡增長,或赴外地升學乃至工作異動,而逐漸地“ 散夥”了。這裡頭,關鍵的尤其是前一個因素:原先《青梳》所設定的讀者群,是初高中的中學生,但在推出市場之後,找到的讀者顯然是以高中生和大專生為主; 無論如何,總之都是面對著青春踴躍的一個世代。對著這樣的一個世代來編輯文藝刊物,在走過六個年頭之後,幾乎就等於輪替了又一個世代了。撤換了另一批年輕 的讀者,但編輯人的年歲卻已增長了不少,跟讀者之間,顯然已經拉開一段距離了:“開始做《青梳》的時候,我大概是22歲;把《青梳》做了6年,如果回頭又重新開始做‘文學ABC’的引介工作,我們自己都覺得意興闌珊了……”宗敏說。

於是乎,後來他們便決定跟著《青梳》的世代一起“退役”,然後一起典藏起關於青梳的一站站記憶了……

談《青梳》,宗敏最後有感而發地說,在六七字輩成長的年代,我們會熱衷於追求文藝,會在文字創作裡間尋求情感的抒發與滿足。但是,到了《青梳》的後期,像歐宗敏這樣的局中人,其實已經意識到青春風氣的轉變了:“我自己的觀察,就檳城來說,首先是一股創作歌曲的風潮──最初是跟文藝寫作一起的,後來逐漸拋開了文學獨立成風,接著刮起了戲劇風,那是90年代後期的事。而無論是文藝結社或同仁刊物也好,歌曲創作坊也好,還是舞台劇的熱潮都好,現在其實都已過去了。現在成長的新世代,他們的青春主題在哪裡?他們到底都在忙些什麼呢……”

嗯,不管怎麼樣,每一代的青春都會留下一份記憶。那麼,對於八九十年代之交的青春過來人而言,從海島到半島,從閱讀到寫作,許多人的共同記憶,裡頭往往都有著一份《青梳》,是這樣的吧?

2006年6月13日,作家心路專欄-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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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它鬼事?——1994年華岡紀事  ◎  杜忠全
無所針對 2008-08-14 18:4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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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一件陳年舊事。

很多年前在臺北盆地以北的山崗上淹留的留學初期,第一年暑假,我先後在北臺灣接连参加了近两个月的禅修与佛学营。活動結束了回到學校,暑假卻還騰下一個月餘。托一個學長的安排,我一邊在山下工讀一邊等開學,為省下額外的暑期宿舍費,我在社團幹部的首肯下,在幾乎空無人影的社辦圖書室打地鋪,消磨一個多月的山崗之夜。

暑假在社辦夜宿,除了蚊子多了些,一切都還好。一天傍晚,我下班了從臺北回到山上,掏出鑰匙正要開門,卻聽到裏頭傳出學長的說話聲。喀啦一聲,我轉開喇叭鎖了推開木門,裏頭的聲息卻應聲沉寂。不疑有他,我徑直走到後邊的飯廳,只見學長独自靠坐在茶几旁,看到我了便露出笑容:

“咦,你剛才跟什麼人說話了?”見他獨坐翻書,我隨口問道。

“我沒說話嘛!”他似笑非笑地說:“你聽錯了吧?”

“怎麼會?聽得可清楚呢!”我強調。

“你聽錯了。”他語氣堅決地做出結論了。

我依然狐疑,但,由他吧,就算是,而且也最好是我聽錯了,我想。隨後我鑽進澡房,與他閑坐的飯廳只有一門之隔,電話也擱在那裏的。電話?哦,電話鈴聲就在這時響起了:

“接——”門外,一個尖細的女聲把個“接”字给拖長了說,哪來的呀?

“哦,當然是我來接,你接的話會嚇死人!”學长在女聲的後邊答話,隨即提起話筒來接聽。

有古怪,但,不會吧?洗完澡了推門而出,依然只見學長自個兒靠牆而坐:

“哎,剛才那個叫你接電話的女孩是誰呀?”我死盯著他问道。

“沒有哇!”學長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口咬定說:“你聽錯了啦!”

“不,分明有個女聲叫你‘接——’電話的!”我與他爭辯,並提高聲貝把方才的女聲模仿了一遍。

“唉,學弟,告訴你沒有就是沒有啦。”不理我的辯說,學長當下作了結論,不容我再置啄了……

學長隨後離去,把滿腹的疑團留給我。當我耳背?不甘心,後來我向幾個慎重的學長把當天的情形說了。大約第三天,與空氣對話的學長找了來,承認他那天傍晚確實是有個說話聊天的對象,也有人叫他起身接聽電話:

“只是,學弟你該看不到也聽不到什麼的。好吧,既然你聽到了——她當時其實說了一整句話,你只聽到那麼一個字了啦哈哈,但別怕,她不是那種恐怖嚇人,而是衣著光鮮可人的。哦,晚上你一個人住社辦,要是再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別怕,她們對你可没任何惡意,只是跟你共處一個空間而已了……”

乖乖,他承認了,社辦有異,但,喔,都不恐怖没惡意的是嗎?那好,我們就各過各的太平日子各安天命吧。此後一直到開學,都再無異樣,我也不再向誰提起這樁怪事了。只是,社團在開學後随即經历了一場人事紛爭,社長负气出走不再現身,我們留下的幾個主要幹部得撐起殘局。人事漩渦後的殘局裏,我們持共同理念的幹部和老學長一起會商:怎麼辦?社辦顯然有了些不該有的什麼,雖說各安天命,但顯然還是不對勁,是因為這樣而牽連人心浮躁,于是鬧起無端風波的嗎?好吧,或許該做一些什麼的,否則這幾十年的老社團或許就分崩離析了,會是這樣?

說穿了,我們就是得“驅鬼”——驅除社辦不請自來的,以及人心裏的陰暗鬼。怎麼個驅法?我們老老實實地召開幹部會議,把重整社團的責任共同扛起,隨後再召開工作會議把任務分派了,並堅決貫徹會外密商所達致的共識:任何活動如需要人手,沒有人得以借詞推托,大家都得積極配合,凝聚人心,謝絕逃兵。社團運作的具體事物之外,我們倒不特意去安排什麼的——那樣更叫學弟妹或捕風捉影的人疑慮了!一個學長發心把佛堂修整一新,一位法師適時送來三尊新佛像,我們趁此來個簡單且莊嚴的佛堂灑淨與佛像安座儀式。象征性的儀式完畢,心頭的晦氣似乎一掃而空,聚餐歡談笑鬧一場過後,大家都把心念安在推展活動,都忙得再沒心思去想些別的什麼了……

幾個月後,年度活動依次開展,並且都圓滿完成。生就陰陽眼的學長在大家忙得不可開交的中途不经意地提起,說他“近來都不再見到她們,顯然都離開了”云云。

也許吧。

後來回想起來,我們只是一群少不更事的大學生,懂得什麼鬼神事?只是,自己當時堅持一個處理原則:人事的問題得優先以務實的人事途徑來解決,先問蒼生事,次乃輔以方便道。只是,經此一事後,我們都體會得:萬事無論如何得先安人心,穩住腳陣;有些事情看似複雜,卻也不妨從簡來務實處理,比如我們當年經历的那一樁事,說起來似乎是“關它鬼事”,但又關它鬼事?

無盡燈,第20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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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頭公巷謝公司——历史與想象交集的老地頭  ◎  杜忠全
島嶼情結 2008-07-28 15: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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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秘密門洞與通道,關於圍堵與突圍,我們生活的這個老城,總是流傳著不少類似的故事片斷。在檳城,在喬治市的古跡區穿街走巷,你從許多門牆斑駁的戰前老屋跟前走過,稍一不留神,也許,我是說也許,你就錯過一個秘藏不宣的秘密門洞與通道,錯過一個历史煙雲中的動人情節了……

關於突破重圍與逃竄的故事,喔,那不是印地安納·瓊斯博士的奪寶奇兵,是關於孫中山的,我這些年來聽過的,就不僅只一個類乎此的情節了。有一個從老房子裏脫逃了沿河逃竄,然後一路藏藏匿匿再伺機脫身出洋的故事,說故事的白發老者這般告訴了我上一代傳下的民前逸事。故事雖於史無征,但我聽了直說要把那傳出故事的老屋拍照存證,結果是,老房子卻在我行動之前叫人夷平了去!後來,後來我又聽到一個這樣的故事,照舊是孫中山,照舊是革命黨人秘密會商了叫人泄密,主事的孫中山又得在前門的重重圍堵中抄後門的秘道竄逃。這本在情理之中而一再搬演的類似情節,據說同樣於史無征,但卻不一定全然子虛烏有的了。

說的這是喬治市本頭公巷(Armenian Street)的石塘謝氏公司。

穿過本頭公巷謝公司的門樓,你走進石塘謝氏的家祠了。石塘謝公司,在檳城的漳泉五大姓(石塘謝、新江邱、霞陽楊、陳、林等)中,是最早聚資建祠的。把門樓後的甬道走到盡頭,你看到的,那是自1858年籌建,1866年落成的,一座历經將近一個半世紀之久的建築體。至於石塘謝氏族人在檳島華社的活動,當然更要大大早於此了,乃至謝氏先祖之南來馬來半島,也要比萊特船長登陸檳島來得早的。因為幾代人長期與洋人接觸,於是對革命黨的新思想懷抱同情,這所以,早在辛亥起義之前,乃至民國後革命黨組建成國民黨了,本頭公巷謝公司一直都與此一脈絡關系密切乎……

回到秘密通道的历史情節吧。老檳城說,當年作為清廷通緝要犯的孫中山,他曾經從謝公司的秘密門洞竄逃的。而今該門洞雖然早叫封堵,但口傳的历史情節,後來卻在謝公司整理塵封舊物時發現的國民黨印信上頭,找到了一個落腳點。忘了是第幾次走進謝公司了,這一回,我想起聽來的老故事,於是隨口探問看守人,究竟哪處是當年讓孫中山逃逸的門洞?那人聞言,二話不說就把我領到一扇紅色木門跟前:

“這邊啦!”

說了推開門閂並嘗試拉開門,卻始終掀不動:

“門後邊的牆封起來了,以前可以通到後巷,從那裏就可以走出本頭公巷了……”

想象這住宅密集的街道圍堵與逃竄,我站在謝公司,站在掀不開的門板跟前,腦海裏開始畫出孫中山奪門逃跑的路線……

(2008年7月12日完稿)

(2008年7月25日,南洋—旅遊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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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的四季書──歐宗敏說青梳緣起  ◎  杜忠全
作家心路 2008-07-02 12: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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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約來到“歐公館”,我把陣勢擺好了候著,主人家歐宗敏則不慌不忙地先把背景音樂給佈置起來。音樂流出來了,我說:

“啊,《悲情城市》!”

“唔,《悲情城市》。”他說。

這都準備妥當之後,他才在手裡抱出了一疊書刊擱到桌面上:

“喔,《青梳》!”我說。

“嗯,《青梳》。”他說。

“嘿,好久不見了哩,你們,都還好嗎……”雖是意料中事,但驀地面對一段遠颺而去的青春記憶,我瞅著宗敏把泛黃的刊物一一地攤開來,自己在心裡頭默默地對它們說……

“喏,全都在這裡了。”一邊隨意翻找著下邊要談的話題,他一邊也對我說。

“咦,這創刊的第一期……”我抽出了《青梳小站》的創刊號隨手也翻找著,然後朝著把目光埋在書堆裡的眼前人問說:“為什麼沒有出刊日期的呢?”

“哈哈……”一陣“歐式”的招牌浪笑聲過後,宗敏才解釋說:“當時確實的把這最重要的給忘掉啦!”
“哦,依此看來,你們貼版的時候都太興奮了吧?”我說。

雖然在創刊號上找不到出刊日期,但宗敏至今還是記得,《青梳小站》的正式出版,那是在1988年年初。這也即是說,構成核心的6人編輯小組(毆宗敏李恒義陳全興陳雨顏董志健陳佑然等),是在1987年年底開始著手籌備的:

“那你能不能先說一說,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們這六個人走在一起的呢?”我把目光從滿桌的舊期刊移開,然後拋出了這第一個問題。

“主要還是因為天蠍星囉……”

細說從頭,青梳的六人小組,其中包括宗敏和恒義全興雨顏志健等在內的絕大多數成員,原先都是在天蠍星文友會結識的──恒義尤其還是天蠍星的主要發起人之一。在80年代的後期被帶到天蠍星參與活動,宗敏強調,他們與第一代的天蠍主幹份子──可斯早前在訪談中提到的一些名字,他幾乎都不曾在每週的例常聚會裡碰到了;那時期的天蠍星,較之創會初期而言,可說已經過幾番的換血了。當時的情況是:老天蠍陳全興與李恒義都在吉隆坡唸書或就業,董志健與尚在唸師範學院的陳雨顏,當時是刊物(《天蠍星》)的執行編輯。然而,臨到他們籌畫《青梳》的時候,天蠍的出版活動已完全停頓了。

從天蠍到青梳,宗敏強調,出走另起山頭的提法,其實並不很確切:首先,天蠍因面臨瓶頸而呈沉寂狀態了,而更重要的是,青梳自始至終都不是什麼組織,而只是一本藝文性質的同仁刊物:

“現在的很多人──特別是外地的人,也許都不是很清楚,我們《青梳小站》根本就不是一個組織。確實來說,‘青梳’就只是你看到的這些,而再沒有其他的了!”宗敏開始導入了談話主題,然後指著桌面上擺著的17冊刊物外加一本《島上青梳》的6人合集,說:“我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也再清楚不過的,就是不想再搞那麼多的活動,而讓文藝回歸到閱讀和寫作……”

緣於讓文藝回歸閱讀和寫作的最初動機,所以青梳並沒有所謂的會員,只有至為鬆散又單純的讀編作者三方面的關係:編者就是編輯小組成員的分工組稿和審稿、作者都是自由身的供稿人、讀者們透過訂閱或零買在閱讀上參予,這,就是青梳的一切了。按此,除了固定的編輯成員之外,其他曾經讓別人給安貼上青梳的標籤的作者,比如因為是陳佑然的同學而跟他們走得很近的呂育陶:我把《島上青梳》翻開了來,那裡頭的幾張街頭合照,就都有著呂育陶的身影,但宗敏卻不同意我說的“青梳6+1”:

“我們自己還是把青梳定位為一份刊物,而不是什麼文藝團體的!”他說:“呂育陶一直都供搞給青梳,也跟馬盛輝一起在青梳寫過專欄,但在我們看來,這只是一種地緣上的便利,讓他們的創作活動一直跟青梳走在一起,但我們還是不屬於團體組織,他們也還是自由的創作人──青梳以外,他們不也經常在其他的刊物和副刊發表作品的嗎?”

宗敏要說的是:除了自始至終都湊在一塊兒的6人小組,以及稍後因全興被調派到東馬行醫,而恒義則再次南下都門任職了,他們才因編輯人力的實際需要而吸納了“自投羅網”的邱琲鈞──卻只趕上最後一期的編輯作業,這少數的幾個固定成員而外,終究還是不能說,哪些人是屬於青梳的一份子的:

“我們從來都不是團體,所以,一個比較接近事實的提法應該是說,某某某是青梳的作者,大概就是這樣的關係了。”宗敏說:“不說也許沒人知道,其實當時在編《椰子屋》的莊若,也曾應邀在我們《青梳》開了專欄,但用的是化名就是了,哈哈……”

好吧,這就說清楚了:青梳不是文藝團體,青梳也不搞公開的活動──只除了1991年年底讓讀編作者聚頭交流的一次聯誼會(當時給叫做“連魚會”),而青梳,那其實只是少數的幾個人湊在一塊兒編織純純的夢囈與理想,於是搞了一本不叫期刊的期刊給一大夥人看,讓許多相識與不相識的人互相激盪著青春,從來都只是這樣了。

在停刊的十多個年頭之後回顧青梳,宗敏也抖出了一個秘密:具有期刊之實的青梳,礙於當時中文期刊不容易申請得出版准證,於是採取了一種取巧的操作方式:“你看吧,我們都沒在書裡書外印上期數,反而抽取當期的一篇作品來充作書名。”他指著封面上印著的“青梳小站系列”說:“在形式上,我們是把《青梳》印成了雜誌開本的一本‘書’──單冊的書是不需要申請准證的,然後沿著時間的線索一年出它四期,再把它們湊成了‘系列’,從而避開了准證的問題了……”

喔,“這一季名叫夏”──搬家時早讓家人把大疊的文藝期刊一股腦兒清理掉了,我這會兒把桌面上的書拿起,想起當年自己拿到這一期《青梳》時,偷偷地卻在心裡竊笑著:“嘿,這一夥人還真好笑,在我們這個熱帶國度裡,究竟有哪一季不叫做夏的呢……”多年以後面對當年的編書人了才被告知,原來那還是“內有文章”的呢!

光華,作家心路-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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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祥說‧杜忠全寫‧新生代看‧“栳葉簽”留傳老檳城  ◎  杜忠全
島嶼情結 2008-06-24 23: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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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常會以為自己非常認識生於斯、長於斯的城市,然而,實際上真的如此嗎?同一條從公司到家裏的路,我們可能走了無數次,然而,途中路過的每一扇門每一扇窗,甚至每一道墻背後的故事,你又何嘗知道和記得清楚?

現代的生活太忙碌,有太多的事情讓我們煩心,我們根本無法好好去認識自己居住的城市;檳城,這一座老城市裏各種牽引人心的故事,就在一代又一代檳城人忙碌匆忙的步伐中,逐漸遺失而去了。

80年代出生的檳城人,無法回憶1980年以前的檳城;70年代出生的檳城人,對1960年代的檳城,往往也只有模糊不清的概念。然而,不同世代的檳城人之間的記憶,不應該是各自切割的,那裡頭總會有種共通的東西,由古早延續至今;沒有昨天的那些種種故事,就不會有我們的今天了。

“因為我對過去的老檳城還有一鱗半爪的經驗和印象,經歷一點點,然後再看它一點點離開,所以我才會想把它抓回來,用自己的方式把它留住。”

並不出自了解
知道太少才寫檳城

杜忠全,這一位抓住1960年代的尾巴,卻又剛好趕上1970年代列車的檳城人,決定通過文字,勾畫早已失落的老檳城地圖。

隨著他記錄老檳城的新書《老檳城•老生活》在6月21日正式推介,那些就快佚沒在歲月塵埃中的人、事、物,也就再次鮮明起來。

“2003年開始寫文章之後,就開始寫檳城,很多人都誤會,以為我對檳城的歷史文化很了解,其實却正好相反。”他在新書推介时这么说。

留學期返檳常迷路

杜忠全寫檳城,並不出自了解,而是在於体认到自己知道得太少。“當年在臺灣留學,每年寒假回來檳城過年,每每一進入喬治市我都會迷路,越到後來,迷路就越嚴重。”

他說,以前在台灣,身邊的朋友縱使不知道馬來西亞的,也都知道檳榔嶼或檳城,自己也一再地以“檳城人”来介绍自己:“但一回到檳城,卻老是在島上迷路,這真是太丟臉了。”

與檳城尚未有聯係

畢業歸國後,他選擇在島上工作,路向摸清了,但是他自認對這座城市還有一段距離:“人雖然回來了,卻仍然找不到和她中之間的聯係。”。

中文系出身的他,於是想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文字,進一步接觸城市,企圖通過文字,和城市作進一步的對話。
“書寫的過程中,我才算真正回到檳城,參與了檳城,也重新認識了檳城。”

光大是新舊檳城分水嶺
再不書寫事跡將消失

杜忠全心目中的老檳城和新檳城之間,有一座很重要的分水嶺:光大。

“我小學到初中的這段日子內,檳城經歷很大的變化,然而這些都不比光大落成後的變化大。”
沓田仔街的書店、港仔墘的巴士站,五盞燈等等,在光大聳立起來後,都紛紛沒落;如同一頭長牙舞爪的巨獸,標誌著新時代發展的光大,將老檳城一一吞噬了。

生活都被冷氣包圍了

“我不知道歷史學者怎麼下定位,可是以我們的生活經驗來說,光大之前和光大之後的喬治市,是两個不同的世界;光大建成後,所有的生活都被冷氣包圍起来了。”杜忠全非常形象地形容了老檳城和新時代檳城最明顯的不同之處。

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有光大這座龐然大物很顯著地將之與更早的年代劃分;然而,1960年代以前,那些更久遠而如今在檳城人記憶中只剩下一片如同淡而模糊墨跡的年代,才是杜忠全更想要尋找的。

“以春滿園來說,在我們那個時候,春滿園已經只是社區日常用品買賣地點而已,然而,在更早的時候,春滿園卻是北馬區的購物集中點。”(杜按:這是老檳城謝清祥,不是我的经验啦!

如果再不書寫,這些曾經輝煌的事跡,終究會完全消失不見的。

說很多過去有趣小故事
謝清祥成《老檳城》靈魂

杜忠全和檳城的對話,是從一名民間說唱藝人陳同同開始的,2002年間,他搜尋著這位民間藝人的資料来作學術報告,卻無意間認識了《老檳城•老生活》一書背後的靈魂人物————謝清祥。

“原本以為他可以為我提供一些關於陳同同的線索,但他並不很清楚,反而跟我說了很多過去那些有趣的小故事。”

約定每週一人說一人聽

那時候的他正求知若渴地想要了解過去的檳城,謝清祥又剛好可以提供故事,於是,两人就一拍即合,約定每週固定一天,一個人說,一個人聽,在看似閒聊的對話中,過去的老檳城面貌一點一滴在杜忠全的心中構建。

“然後忽然有一天,謝生問我:‘這麼多故事,你該如何處理呢?’於是我說:‘就寫吧。’接下來的文章出版、出書等一連串的動作,就這樣掀開序幕。”

青年可從字話中參與過去

杜忠全說,謝清祥是一位用心過生活的人,所以很多事情他都還記得,為他提供很多城市生活的記憶:“他就是我的老檳城。”

他也笑說,他和謝老俩的共同點,就是小時候都是被大人稱作“栳葉簽”(檳城閩南語,意指別人說話時愛在中間聽故事的人):謝清祥聽的,是他的祖母、祖父、父母親所說的鄰人種種;杜忠全本身的“故事來源”,則是祖母和姑姑等人。

感謝這兩代“栳葉簽”的好奇心,讓我們這代來不及經歷老檳城的年輕人,能夠從文字和對話中參與過去。

過去人事物源源不絕
謝老話匣子如任意門

謝清祥老先生真的是一位非常健談的人物,話匣子一打開,就如同打開通往過去的一道門戶,老檳城的人、事、物,源源不絕而來。

正如前言所說,生活在E時代的年輕人,每天的生活空間被爆炸的資訊充滿,觸手可及都是來自世界各地所發生的事情,在這個地球村年代,左鄰右裏的瑣事,已經不是生活重心所在。

“然而在我們的年代,資訊嚴重匱乏,只有通過街頭巷尾的留言蜚語,才能滿足人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謝先生說。

故事從親朋戚友得來的

小時候住在市區三條路的謝清祥,就在大人的資訊互通中,將所有的故事記錄在心中:各種領域和各類人物的故事,就如同我們小時候看到的《白雪公主》、《灰姑娘》童話故事般,一進入腦海裏,就用那永遠難忘。

謝清祥也解釋:“我收藏那麼多的故事,都是從親戚和父母親、祖父母的朋友那裏來的,在以前人的感情比較親密,親戚來到,可以說長理短,整個社區凝聚力很強;不像現代人比較自私,甚至連兄弟姐妹也不來往。”

把一切留下非全是好事

然而,謝清祥並不是一個認為過去的年代永遠美好的人。他說,四十年前的社會,和現在的社會差別太大,那個時候生活和現在不一樣,生活水準也低、薪水很低,卻有養不完的孩子……這樣的生活,是現代過慣享受生活的年輕人,無法理解的。

“我們已經踏入21世紀了,每個國家都在發展,如果舊的屋子沒有拆除,人越來越多,那怎麼辦呢?”

懷念縱使懷念,時代總是在進步中,這是無法否認的。謝清祥認為,對於過去,記錄、保留總免不了,然而,過於執著地想把一切都留下來,卻並不全然是好事。

“有必要回憶與記錄”
時代變遷也不能否定過去

對此,書寫老檳城的杜忠全,也持在同樣的看法:

“一些人往往認為,過去存在一種美好与典范的生活模式,新的發展是不對的,因為必須改變并且回到過去,讓過去美好的東西重现,但我覺得不是這樣子看的。”

杜忠全說,他現在回頭寫很多以前檳城的生活,覺得這只是一種回顧和記錄,但這些記錄並非一種生活典範的重现。

“隨著時代的改變,每一個時代的人有權利過他們想要的生活,只是,我們不能完完全全忘記,以前人们的日子是怎樣過的。”

回憶是必要的,記錄是必要的;但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否定過去,因為不同時代的人,創造不同時代的生活。

後記

陳劍虹:不同源流和階層人士
集體回憶 記錄更有意義

歷史學者陳劍虹在21日晚間為《老檳城•老生活》新書推介禮作出引言評述時說,如果更多人能夠推動組織力量,將所有老檳城的個人回憶化為集體回憶,那麼記錄過去的意義將更為深遠。

“謝清祥作為一名英文教育者,加上海峽華人中等階級家庭的出身,他所看到的、聽到的,必然和另外一群受華文教育,以及來自中下階級人士的看法迥異。”

他說,只有在两種不同源流和階層人士的回憶集合下,記錄老檳城的意義將會更加完整。

作為1980年代出身的我,已經來不及參與過去。除了希望謝清祥繼續說故事以外,也希望更多更多的老檳城,能夠不吝於把他們珍貴的記憶和我們分享,或許除了杜忠全以外,我,或者更多的年輕一輩,也能夠共同參與這份傳承的工作……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报导:李嘉雯

星洲,大北馬:
謝清祥說‧杜忠全寫‧新生代看‧“栳葉簽”留傳老檳城——
http://mykampung.sinchew.com.my/node/35918?tid=4

大將部落:《老檳城.老生活》推介禮剪影——
http://blog.yam.com/dajiang/article/15710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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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重五的粽子說開去  ◎  杜忠全
無所針對 2008-06-08 18: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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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值逢重五,不妨說個角黍或楝實來應景吧。

角黍或楝實,這詞兒聽來似乎挺新鮮的──就像家裡自製或街上賣的重五粽子那樣哩!對了,提到粽子,那麼,角黍或楝實的,說的其實不是別的什麼新鮮玩意兒,就是我們熟悉的粽子了。

重五日是春節之後的第一個大節,其節日食品便是粽子了。重五食粽,後來較廣為人知的傳說,幾乎都指向楚國的三閭大夫屈原。由來的傳說謂,汨羅地區的民眾為了悼念以身殉國的屈原,每年都以“竹簡貯米,投水祭之”;自楚國大夫自沉之後,汨羅地區的民間百姓乃自發性地形成了投弔之俗,一般大都承傳這樣的說法。按南朝《續齊諧記》所述,因屈魂一度在白日現身相告,說往昔所投弔的米食多為江裡的蛟龍所竊,倘若“以楝樹葉塞其上,以五彩絲縛之”,因蛟龍對楝葉與五色絲有所忌憚,如此則可拒之了,說的這是從竹筒飯改為楝實的起源。然而,《續齊諧記》的性質本非嚴肅,其說法當然不可引為憑據,但後來引為節日淵源的通俗說法,大致卻與此相去不遠。

按古代文獻的記載,投弔之俗本不始自汨羅與屈原:大為早於屈原的周昭王溺於漢水一事,原來也傳出了地方民眾投弔致祭的說法。周昭王亡於伐楚之役,那麼,這事說起來,其實也與南方一強的楚國有關的了。

投弔之外,另一個關於粽子的古說,是“以菰葉裹黍米,以純濃灰汁煮之,令爛熟”,這說的就是重五日的節日食品了。說這重五日食角黍的楚地舊俗,其意義倒未與屈原扯上干係,卻說是“取陰陽尚相裹,未分散之時象也”。古人對時令的意識,認為仲夏五月是個陰陽相爭勝、死生相廝纏的不祥月份;自冬至日以降白晝逐日增長之後,從這個仲夏月份開始,處在北半球的中華大地,便逐漸要過渡到晝長夜短的夏時了。古諺說“食過五月粽,寒衣收入槓”或“未食五月粽,寒衣不敢送”云云的,說的是端午標示了夏暑的到來。在陰陽交互消長之際,體得天地之氣的仁人君子,此時應當要靜待陰陽二氣的成敗,宜各自沉靜身心,尤其得克制各種衝動性的欲望了……

五月是惡月,五月五日的重五尤其是惡月惡日,古人都這麼相信的。不少與死亡有關的傳說,都與這個日子扯上了干係:屈原(楚國)伍子胥(吳國)曹娥之父(越國)等南方人氏之外,乃至北方黃土地上的介之推(晉國),傳說都在重五的這一天遇難身亡。但是,在五胡亂華而晉室南遷之後,屈原為國忘軀的忠直形象漸形高大,而獨為重五投弔的對象了。

從竹筒飯而楝實乃至角黍,或許我們應該這麼說,這原先就是長江流域的稻作區普遍採用的,一種很古老的主食製作方法。但是,在有了較進步的炊煮器具之後,這種製作方式便退出了人們的尋常生活,只保留在製作特定的節令食品了。因此,說投弔忠魂也好,說陰陽二氣也好,這些附著於節日食品的諸多傳說,或許都未必一定與食物無所關涉。但是,如說這些節令食品能撩動我們的想像,想像遠古年代老祖宗們的洪荒歲月,而因他們的開荒斬棘,於是乃有我們現如今的舒適生活,這,應該不算不著邊際的吧?

問角黍,不是,現在都叫粽子的了!

2007年端午日專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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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島嶼

我在島上,島也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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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