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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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者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7-02-06 08:2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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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者

在这屋子里住了快十年,直至最近水管坏了,她才发现。

修水管的师傅向她展示那些物件;衬衫,襪子,香烟,杂志,半支矿泉水,还有一只小抱枕。

“有人住在那里。”水管工说出他的结论。

她望着天花板,刚才水管工攀下来的地方;那不到两英尺见方的黑洞,里面一片漆黑,她心里毛毛的,又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太耸人听闻了吧。

可水管工手上的证据又让人不得不相信,真有人租在她家的天花板上。那人是怎样做到的呢?晚上,像个忍者那样飞檐走壁,掀开瓦片窜进去?

水管工耸耸肩,两人胡乱作了些猜测仍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水管工问她“要不要报警?”。

她愣了一下,再看看那黑洞,很用力地思考了十多秒,最终对那师傅说“得了,我会自己去处理。”

她却是沒有去处理的。待水管工把东西放回去,盖上天花板;她付给对方修水管的钱,送他到门外,过后便锁上门,躺在沙发上凝视着天花板。她想,那住在天花板上的人应该沒想过要伤害她吧,要真有那样的动机,也实在沒什么好犹豫的。她一个独居的单身女子,每天下班后把自己重门深锁在这屋子里,看电视,做一个人的饭,洗澡,看电视,睡觉。倘若在这里发生什么不测,大概要等尸臭溢出来了,才会有人发觉吧。

要是沒有危险性,她倒喜欢那样,有个人和她住在一起。是吧?嗯,是的。从那天起,她忽然变得开朗起来,给自己添了好些颜色亮丽新衣服和化妆品,每天下班后更想赶回家了。她把电视开得大声一些,睡前还会开一点轻音乐,然后钻进被窝里聆听天花板上的动静。那人在吗?喜欢这些音乐吗?有沒有在窥视着她呢?

她真沒想过要去查个究竟,怕最后揪下来的是个蓬头垢面的疯汉,或者是个十分不堪的老头子。那样就好了,她有一种与人同居的感觉,那几乎是一种幸福感,起码不再孤单。她甚至在做饭的时候,想到要多做一份,然后她摇头笑自己傻,并同时感到快乐。

要不是碰见那邻居,她应该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吧。但她毕竟遇上了,是同一排屋子的某一戶人家,有个男人。她周末早上去菜市,经过那屋子时,听到男人向隔壁的邻居大声说话:“这畜生是很乖,就一点不好,它常常把家里的东西拿去藏,衣服啦,枕头啦,有些都找不回来了。”她心头一震,脚步加快了些,始终不敢转过头去看。

她一边走一边想,这地方真叫人厌倦,也许该搬了。 ※

[ 點閱次數:15528 ]

春日(再沉再浮)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7-01-12 12: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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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轻。但他听见了,很高很远的树梢上有婆娑的风声;有鸟的啁啾,像饼干屑,零零碎碎的自高空撒下。

阳光和煦,日子美好。他躺在草坪上,闭起眼睛,皮肤浅浅地熨了一点温度。春日啊,花香在空气里飘散,他觉得自己真幸福,听得见附近有小孩游戏嬉笑的声音,妇人们在長凳子那边咀嚼着轻言絮语;流言如风,笑声荡漾。

嗯,这样的日子。他说,太美好了,情愿一死;就在此情此景。妻坐在他身旁,微笑着替他拨去头发上的什么。你啊,这话让那些小的听到多不好。

他知道。却是不自禁地有这念头的。人不都总会有那么一天吗,他只是假设自己有权选择,就这一刻好了。有儿有孙,一家人,良妻在畔,那可是自己一直深爱着的好女人啊。他看着妻,背光,蔚蓝的天空衬作背景;远一些有树,枝桠上全是花。妻老了但依然雅致美丽。我觉得自己再无遗憾,真沒什么牵挂了;若非此刻,还等什么时候啊?

笨蛋,就沒別的可想啊。妻浅笑。哦,他从年轻时就常在假设这状況了;那时他经常跟一个很相熟的女孩提起,我啊,要死得了无牵挂;要连死都成了一件幸福美满的事。哈哈。那女孩总是陪着他傻笑点头,似乎是认同的,甚至陪他一起向往着。呵呵。年轻啊,两小无猜的好朋友嘛,谈什么都不觉得是忌讳。

那时他脑里并沒有很实在的画面,不能清楚的描绘自己向往的“那一刻”该怎么样。嗯。那女孩依然在点头,似懂非懂。他想起在各个不同的所在,校园里,公车上,图书館,双方的家门前,那女孩的房间里,好像都曾经谈起过这话题。可这些毕竟是很遥远的事了,他连女孩的样貌都不太能记起来,只记得她老是在笑在点头在应声。

后来那女孩呢?妻柔声问,也继续给他掇起飘落在身上的草叶和花瓣。

他凝视空中,云在缓缓浮动,好慢。他想看得更远些,目光被那些云层拦住。很多年前的事了,他与女孩并肩站在路上,等着长长的一列火车从眼前开过去。直到柵栏打开,他正要走,女孩忽然沒头沒脑的问:“那我们两个,怎么办啊?”他一愣(那是个春日吗?有花瓣自眼前飘落),像听懂了又像沒听懂,怔忡了一阵,说不上多久,只知道后来拔腿便跑,一直沒有回头。

怎么啦?妻轻拨他皱起的眉头。

他苦笑,捂着左胸。

你听到风里有人在哭吗。我忽然心很痛,不想死了。

[ 點閱次數:13217 ]

倒装(看我力争上游)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7-01-11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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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失忆以后,她就开始记起了。

(医生,你听她在说什么。她神智乱了。自从昏迷醒来以后,她就成了这样,整个人怪怪的,老说她记得她记得,但她其实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医生,这是那次手术的后遗症吗?)

沒错,她记得。她记得屋子对面的小公园,以后会改成儿童游乐场;再走过去一些的那家花店,后来换了一个老板娘。她有一天会在那里买几支紫色鸢尾,老板娘对她说这种紫鸢尾,梵高有画过。梵高啊,那个印象派的。

(医生,她是学声乐的,成绩好得不得了,都快要毕业了;一场橫祸,她现在连音符都记不住,却可以念出一大堆画家的名字来。她说她以后是个画家,就真的不去学校了,整日抽烟,躲在房间里画许多东西。医生,她还画得挺像样的,几乎闭上眼睛也能描摹出来那一幅什么……鸢尾花。)

还有的,还有其它她在昏睡中经历过的情节和见过的画面,都太真实了,她在那里伤过痛过,笑过哭过惊惧过;在那里老了,甚至去逝……就在“死”的那一瞬,她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惊吓了经过那里的一个护士。

(医生,我觉得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你说她失忆,把醒来前的事全忘了,但是她现在好像活一天就忘掉一天的事,似乎连昨日也不太能记得清楚。有时候她会突然用很迷惘的眼神看着我,我总以为她又忘记我是谁了。)

她记得。她记得这女人有一天在屋子对面的儿童游乐场上,为了闪开小孩踢过来的皮球而摔了一跤,然后瘫痪了,到死那天都在哭喊着痛苦。是真的,现在小公园那里已经开始施工了,她每天站在窗前,看到……命运。这时候,她总会忍不住转过头,怅惘地凝视她的母亲。

(医生,她记不住我也就算了,但她的男朋友,人家待她那么好,而且都交往很多年了,我早已把他当女婿看待。可她对人家……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把他当成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亲近,但又很拘礼。她说她记得这个人,又说他以后会当了花店的老板。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种紫鸢尾啊,这里不常见呢。她记得她是这样对花店的老板夫妇说的。然后有一只手接过那一束鸢尾,那人说我们就把它买下来吧,家里那两个小瓜也一定会喜欢的。

她记得,她转头看着那人,快乐地笑。

(医生你看,她又在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啊不,是看你了。) ※

[ 點閱次數:9140 ]

不覺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7-01-07 01:4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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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

男人说对不起,沒有想念。那是在一个星期天的购物商场里说的,周围的人很多,杂音纷陈。对方在电话那一头听不清楚,他只好重复一次。

“对不起,我,真的沒有丝毫想念。”

他这边很嘈,但他听得到对方那边的静。也不久,对方竟然哭起来了,呜咽着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太过分了,你永远都是那样子。

男人那时坐在广场底层的一家西餐厅內,一边听电话,一边用手指在餐牌上示意,点了他的午餐。有点不耐烦,当初不是她自己选择离开的吗?是她说不能忍受这种长期恋爱关系,在几次提出结婚而被他闪避过去以后,她终于死心。“我们完了,七、八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

那现在算什么呢?她跟着一个外国人走,再过几日婚礼就要举行了,却在这时候给他打这通电话,问他有沒有记挂,有沒有想念。男人环顾熙来攘往的四周,觉得一切跟平时沒两样,自己还是像往常那样,到星期天习惯了要去的地方,做惯常做的事。他真不觉得她走了以后生活有什么缺失,然而他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再回答她。沒有,沒有想念。

后来她又说了些什么呢?男人有点听不下去了,无非都是埋怨吧,像过往那样,说他沒有家庭观念,沒有责任感,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最后的结论总是:“你根本沒有爱过我。”

关于这个,男人通常不争辩,那是辩不明的,难道要把心掏出来不成。再说,他自己也沒把握,到底有沒有爱过。现在他不是一个人悠闲地在逛街么。到常光顾的餐厅,侍应生照常礼貌地跟他寒喧,他还说了两句吃豆腐的话,让那女孩笑红了脸。有谁会看出来这是一个新近失恋的人吗?不会吧。要是连想念也不曾有,他无论说什么,听起来都像强辩。

他说,祝你幸福。对方语窒,再无法数落下去。沉默半晌以后,那边传来她的哭腔。你也是,要好好保重啊。这一回,男人强烈地感受到那哭声里的爱与不捨了,妈的,还真有点感伤。于是,他随口说了句道別的话,把电话挂断。

“不要把好好一个星期天毀掉。”他看着女侍应把食物和饮料放下,忽然沒头沒脑的冒出这样一句话。那女孩笑笑,说你今天好奇怪。他一怔,哪的事?女孩斜眼看一看他桌面上的鲜橙汁、凱撒沙拉和蘑菇汤,笑。

“喏,这些东西是你女朋友爱吃的,我从来沒看你自己点过。” ※

[ 點閱次數:8376 ]

半新不舊的新作----夠了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6-11-03 19:4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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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不是很新的新作(是我不好,寫了卻懶得貼)。至於它為甚麼是簡體字的呢?因為我為了要促進馬中聯誼,便主動遷就那些不太看得懂繁體字的中國讀者,改打簡體字,好讓他們能稍為看懂連我自己都不太看得懂的……我的作品。

********

《夠了》

要是有人问,他会说,他是被声音逼死的。

是被声音逼死,他连遗书都不知道该怎么写。说被声音逼害,好像有点滑稽,他不愿意自己的死有胡闹的成分,那会叫他的妻,子,女蒙羞。想想,他們该怎样对前來凭吊的親友交代?他想到妻子女语窒而难堪的神情,他觉得真愧疚。

他是爱他们的,人之将死,他更确认了這一点。正因为爱,他一直沒有说出来,说他们发出的声音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和伤害。他的妻是不会认同的,声音?他们都已经很少交谈了。沒话题,要有,说两句也就开始气氛紧张,而彼此都有共识,与其咆哮,不如沉默。

两个孩子还小,自然更不懂。声音逼得死人吗?他兒子会在饭桌上乱蹦乱跳,问他嘿老爸,你说的是不是超音波;咻咻咻(兒子会示范一个典型的超人十字刀手势)。女兒比较懂事,因此会盯他一眼,用眼神说哼老爸你又來了。

这些他都可以预見,他什么都预见了所以他才沉默,但他的沉默不能让世界变得安静。每一次他和妻龃龉了妻转过身去假装专注于什么,他就发现沉默会把远远近近的其他声音放大,一倍两倍三倍……妻子手上的罐瓦在碰撞,孩子在庁里叫嚣與争夺,女佣在无力地劝阻,狗吠……邻居在抱怨他家的狗很吵,狗的吠声比平日烦躁,女佣的絮絮念让蚊子闻咒而至,孩子争吵时的英语语法有错誤,华语发音也有问题;妻的呼吸有嘲弄的意味,他什至听到了妻在心里骂他神经病。

后来这些声音一次比一次膨胀,跟听觉无关,他读了一堆心理学的书,知道是忧郁症。那怎么办?不能跟医生说,书上说一般的心理医生都只懂得空谈理论和滥用药物,他不要拿自己给这些人当白老鼠。他決定忍受,嗯,他要以更大的沉默去对抗这些被沉默放大的嘈音。所以他把自己隔绝,拒见人,不听电話,日日夜夜哑忍着各种声浪的侵袭与施虐。

而他终于败给声音了。不是妻子女的声音,不是蚊蚋与狗,却是那一把日日夜夜叫他死吧死了就可以解脫的声音。他认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左耳右耳左脑右脑的一直在乱竄。他知道这次再也躲不了,便下定決心。

在等待药性发作的过程里,分分秒秒,他犹忍受着声音的煎熬。这个空间的声音被十倍百倍千倍地放大,他听到蚊子把吸管“噗嗤”刺進他的皮肤里,他什至听到他的妻在下一個时空里对谁说好了這下我们终于可以安静。他心里一阵巨痛,终於忍不住嘶喊----“夠了!”

真奇怪,就在这一声“夠了”以后(“了”的音尾还在梁上缭绕),他居然听见了真正的……静寂。所有声音像受了惊吓,马上回复到正常的状态去。那是临终最后的一瞬了,他却还来得及想了一下:难道这一声“夠了”就是解蛊的咒语?

[ 點閱次數:8675 ]

賣粉絲的廣告時段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6-09-11 19: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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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時段

雖然是要插播廣告,但你們可以不離場嗎?先不要去飲水或小解,也不要忙著回SMS或跟誰在網上八卦/調情,現在是黎紫書老來賣瓜(原本是賣花的,但站太久不敢主動招徠客人,花都結了果變了瓜,還已經瓜熟蒂落)的重要時刻。

……

……

(沉默,思考著一百種廣告文案的可行性)。

據說(這麼開頭,與“我的一個朋友呵……”類似,多少有自留退路的意思),我在網上有了個粉絲俱樂部(這又有點像男人低著頭對老婆告解:“我在外面養了個小老婆……”)。但這其實不是我的本意,是上海一個瘋讀者私自幹的(男人說“我不想搞大她的肚子,我壓根兒沒想過……是她的陰謀,我上了圈套”)。

就這麼回事,粉絲俱樂部開張了。我循聲而至,發現那兒空洞得聽得見鞋跟蹬在地板上的回聲;那回聲十分巨大且兇猛,差點沒把我反撞出門。其時空蕩蕩的會內有成員九人,上海廣州天津珠海。我有點汗顏,這怎麼成?好歹是個馬華寫手,遠渡重洋獨闖大大大大大大(太大了,看不見盡處)陸,怎麼可以沒有馬來幫在背後給舞斧頭撐場面,給中原文壇顯以顏色?

所以就打算乘搭“有人”的順風車,插播這一則粉絲俱樂部的招員廣告/徵聘啟事。誰要是喜歡吃粉絲(粉絲好,低脂,不含膽固醇),歡迎到黎紫書大陸粉絲俱樂部打單( http://www.douban.com/group/zishuli/ )。

(想想:豆瓣網,粉絲club;粉絲拌豆瓣,爽。)

為了回報大家沒故意躲開這廣告時段,送上新的微型小說一則,名《窗簾》。

-------------------------

窗簾 ◆黎紫書

這窗簾是怎麼回事啊?

那是在上庭的前一天,他在飯廳,看著掛在飯桌旁的窗簾。料子是不錯的,雖用了好些年,可因為這窗戶沒被太陽直接照射,倒還不太陳舊,顏色仍艷著的。

這窗戶掛不掛簾子,本來是不打緊的。剛搬進來時也真沒想過要掛,但對窗的房子後來搬進一對年輕夫婦,真恩愛得有點過了頭,常常就在那窗邊擁抱接吻,偶爾還光著身子乍現,快沒把他與老妻嚇壞,還為此擔當了個偷窺的罪名,當年在坊間鬧了點小風波。

於是便有了這窗簾。正好平日看的報紙搞促銷,讓訂戶累積分數換禮物。他與妻在禮品冊上選了這窗簾,大小合宜,現在還可以看見簾子上印著那家報社的標誌和口號。從那時起,除了偶爾換洗,這窗簾長年垂下,算是與對窗人家划清界限。他以為,掛一幅窗簾也算是禮貌;非禮勿視,誰說不是。

果然那窗簾讓兩戶人家相安無事。那對年輕夫婦前幾年還來串過門子,借或還點油啊鹽啊甚麼的,算是兩家交好。他後來也真的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偶爾跟那個在文化圈有點小名氣的年輕丈夫下棋啊或談論時事,以為彼此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但這窗簾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他真搞糊塗了。就去年的事,那年輕丈夫突然搞離婚,對外公開自己是同性戀,並坦言長年為世俗道德與價值觀所苦。事情好像鬧開了,那年輕人獲得廣泛的支持,據說還被稱為文化覺醒甚麼的。他沒留意,搞不懂嘛。

然後是另一個年輕男子住進對窗的房子,兩個男人同居起來。他當然不敢掀開那窗簾,確實有點吾不欲觀之的心態。但那窗簾總是禮貌的,它跟平日沒甚麼不同。怎麼後來會收到控書,對方說他日均二十四小時垂下窗廉,是為歧視。

他真不明白這窗簾是怎樣出賣他的,不就是老樣子嗎,怎麼人家會嗅出歧視的味道來。還有報社在跟進呢,在對窗拍了他這邊的照片,有圖為證。於是坊間又有了輿論與風波。家裡收到匿名信,有人痛斥他搞歧視,恫言他再不拉起窗簾,就率眾到他家門前自瀆抗議。那家在窗簾上印了字號的報社派人來溝通,說要高價回收他們家的窗簾,或可選擇十年免費閱報。

他還沒答應,事情亂七八糟的,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去整理思緒。最起碼,得先搞清楚這窗簾到底出了什么錯。 #

[ 點閱次數:8868 ]

打到黃埔江,潛入上海灘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6-08-24 09: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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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壹周》來邀,給我一個欄發表微型小說。馬上虛榮心大作,一口答應下來。畢竟中國大陸一直是我想像中的文學大中原,能有縫隙讓我把自己硬硬塞進去,我可不怕削足以適履(要是對方說不付稿費,恐怕我在權衡輕重之下,還是會答應的。嘻嘻)。

據之後調查所得,《上海壹周》號稱是上海三大周報之一,來頭不小。那更可以滿足我的虛榮心和表演欲了。我對上海向來充滿好感(感謝周潤發、趙雅芝和呂良偉演出了永垂不朽的電視劇《上海灘》),能在那裡開欄一方,可以讓我想像自己將要在黃埔江搶灘,真過癮。

說起來,這回能在黃埔江開鑼演出,跟《有人部落》有點關係。話說……(還沒開始說就覺得事情有點迂迴曲折,很難在極少字數內交代清楚,於是便開始有點懶,有點後悔,想不要說了)。

話說上海有個年輕文友無意中知道了當今世上有黎紫書這號人物,於是上網去google了黎氏的幾篇文章,又闖到《有人部落》去讀了那篇全msn處理的黎紫書專訪。此人吃飽飯沒事幹,自行揣測黎的id,結果成功駭客到黎的msn來。除了表示仰慕、大放贊詞以外,還鼓勵黎氏多讓名字在大陸曝光,且將黎之微型小說推介給《上海壹周》……就這樣,報告完畢。

首先,我得承認互聯網的功效果然是很可怕的。再來,我想說,寫作十餘年了,有好幾次都以為自己不會再寫微型小說,卻總是有欄來約,給我契機和動力甚麼的,誘我去寫微型。好啦,這回又能寫了,但字限更嚴苛一些,只要八百字左右。記得最早期在《光明日報》寫微專(註:我說的是“微型小說專欄”),字限是一千五百;去年底今年初在《星洲日報》寫,字限是一千;如今再削,成了八百,覺得真像是在玩升級遊戲。難度又再高一些了,難度高才好玩,自我鼓勵的方法是不斷在想:“黎紫書,你要是應付不來,不如打包回家免得丟人現眼。”

於是就開始寫了,一時狂性大發,兩日內連寫四篇。由於擔心著1.讓編輯受驚,2.給編輯太大的壓力,3.表現得太渴求,壞了自己的形象,再連累其他馬華作者… …,只好以超強的自我抑制能力和前所未有的耐性,一篇一篇慢慢傳。

決定了以後要把這專欄用的微型都貼到《有人》裡,以下是第一篇。暫時無話,若有,只是想說:“原來八百多字也夠寫一篇完整的小說”。

******

交易

十分鐘,可以換些甚麼?

六十元,十分鐘。都說好了。

好像有點貴……行價是多少呢?她是第一次幫襯這種攤子,對收費完全沒概念。只是在商場裡走累了,星期日,那裡人好多,可以坐的地方都被人佔據了。她又不餓,不想走進快餐店,再說,那些店裡還不是都站著人;大家都在等,叉著腰的,聊著天的,倚著牆的,戴耳機聽著音樂的,都一臉疲相。

那人也是。那人守住他的攤子,坐在折疊椅上,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人流。她看出他的累,眼眶深陷著的,眼圈黑著的,鬍渣子無聲地滋長著的,半長不短的頭髮蓬鬆著的。那麼,六十元可以換擺在他身旁的另一張折疊椅坐一陣吧。就十分鐘!那人見她上門,便有了點精神,說得斬釘截鐵。絕不超時。

開始了。這六十元不能這樣耗了去,真為了坐下來休息十分鐘?才不呢。她多少要賺一些回來,好抵消掉花這錢的愧疚感。於是想到可以寫一篇小小說,要是運氣好,報社肯用,領了稿費也就差不多了吧。

自然要以那人為書寫對象。誰讓他賺她六十元的?她有點不甘,眼神筆直地落在對方的臉上,便不移開了,打算要讓他窘,要他忐忑,而且正好可以仔細觀察;記住他的樣子,想像他的身世,編造他的故事。

他不覺得窘,儘管覺得那女人有點怪,哪有這樣眼對眼鼻對鼻看人的。但他不理,也回看對方,目光淺淺地褽燙過她的臉,眉稍眼角,鼻子,嘴唇,臉上的笑紋。這些細部,他觀察得十分認真,自然也發現她的疲憊,大概在這商場走了一整天吧,臉上的彩妝大半都溶了。設想那眼蓋本來抹的是綠,便給她添點綠,腮上加點桃紅,像是給她還原。六十元,做的就是這些,還得警惕那十分鐘的時限。

有些人圍過來,又散了去,留下一些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他們倆都沒有把目光挪開,反正就那十分鐘,何妨忍一忍;都不語,相互凝視,讓記憶的過程在沉默中進行。

終究只花了九分三十二秒。她看了看腕錶,付他六十元,拿走對他的記憶和想像,還有那幅畫得真不怎麼樣的素描。居然有點竊喜,覺得這十分鐘的交易,自己好像有點賺。走的時候看見那人收起她剛才坐的折疊椅,把一張畫滿甚麼的紙揉成一團,丟棄。

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已經被忘記。 #

[ 點閱次數:8335 ]

與陌生的法國人玩心理戰  ◎  黎紫書
廢話少說 2006-06-22 19: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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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夜,說不準幾點幾分,只記得是我們叫凌晨的時段。法國人來敲icq的門(天,甚麼時代了還在玩icq?)(安娣級的,是這樣的啦。再說,《我們一起看飯島愛》不就是這樣來的嗎?),說他有視頻,有msn。

明白。收到。那就轉去msn,開視頻,互看對方的臉。

果然長得像電影裡的竭嘶底里者,眼眶深陷,眼臉浮黑(因為長期失眠?),腮上滿著髭根(生活失序?)。我們何必裝,大家都懶得故作懵懂,但他還是多說了些,我又順應著多問了些;幾歲,何職,女友已下堂。我還說這有甚麼好玩,玩了多久?他回說,半年了;要是能再找到一個真實的女人,就不會再逗留。

他要進入正題,我說,請便。他果然當著視頻在DIY,臉在鏡頭外,不知其神情如何。而我只是帶著微笑在看,十分禮貌,也許還有點故作甜美吧。幾分鐘 過去,他按捺不住說,我是人,不是動物,你不該這樣看。

那你期待我有怎樣的反應?我不覺得這有甚麼特別,既然你要做,go ahead。

他又撐了一陣,終於氣餒,說要下線。走的時候竟然語重心長,說下次若再有像他那樣的人向我作相同的要求,請我不要接受。

“你會傷害他們。”

哇嘮。我傷害了你嗎/是的,至少我覺得被傷害了,你贏了/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頭也不回,真的下線去。

但兩人都沒有把對方的存在刪除掉。也不刻意避忌或封鎖,可以看見對方在不在。卻從此沒交談,這不語,我覺得是另一場心理戰。

真好玩。我想到《沉默的羔羊》,不知道我跟他,誰是安東尼斯鶴堅,誰是茱迪科士打。便僵持著,等待另一個凌晨(我的,或是他的),又再談一談。

後來,他果然……

[ 點閱次數:78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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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巧不成書

書寫很累,因為我把它當成志業。因為很累,能少寫便少寫,最好可以不寫; 不寫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把它當職業。因為書可以不寫,飯不能不開。 不寫還好,但不能不想。腦子不用會生鏽,而既然都想到了,不妨寫下來吧。 身子不挺背要駝,兩手不用會生瘡。 看著我,聽我說,以後你如果有孩子,請那樣恐嚇他們──你再不用功讀書,以後就會變成像紫書阿姨那樣了!

少來了,是我。黎紫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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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