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元年︱ No such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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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納登的洗衣機是美麗的。他的玩具就是一字排開的巨大洗衣機,和其他小孩們的玩具一樣,在父母規定的時間內操作。和其他玩具不一樣的是,這玩具能賺錢,功能是吞吐、洗滌不同色澤的衣物。不同膚色的人們會在櫃檯處把衣物呈交,把他們生活裡最貼身的汗水和污垢毫無保留地交給納登家開的洗衣店,因此玩具的另一項功能好比神父,在密閉的空間裡聆聽告解,洗滌人間的錯誤和悔過,這是他年長的時候才領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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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又夢見自己能走路了,醒來後我真以為我能走了,
結果又是另一個星期病假的開始。
三個星期前的星期六晚上,右腳忽然劇痛,
結果又是凌晨入院緊急部門打止痛針,
以為能像兩個月前拉傷肋骨的軟骨那樣,三兩天就復原,
事到如今,我休息了三兩個星期。
至少,我已經停食止痛藥和抗生素了。
病假的第三天,姊姊來電說父親被送入醫院了,
翌日早晨,她再次來電,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
父親已經安息主懷了。
因此,我和輪椅一同送殯去。
入土的午後,我依然坐在輪椅上,在遠處的黃土上,
握著一朵橙色非洲菊,在風中為父親唱著永無完結的聖母經,
墨鏡下的眼睛是濕的。難忘的是哥哥摘下墨鏡擦淚的背影。
然後回到吉隆坡,馬上就給醫生清理傷口,
鹽水淋在發膿的綠色傷口裡,醫生面不改色逼壞膿出來,
我第一次在我第二次到的診所內,又哭又喊一分鐘左右,
聲音都沙了。
醫生沒有說我很勇敢,只說我沒移動過我的腳,算是很不錯了。
第二天自己清理傷口,才看見一條斷了的血管和幾條血絲包圍的骨頭,
我又是一邊哭,一邊清理慘不忍睹的傷口。
今天是第十三天了,動作算是靈敏了許多,
雖還不夠格參加殘障奧運會,但羊人說我已是不錯的體操選手了,
天天就靠一雙手負責所有的行動。
血管炎就是如此。
原本只是一點紅色斑疹,壞了一處的血管,
四周的肌肉跟著壞死,變成一個黑點,慢慢發炎擴大,
最後是破了一個半公分深,三公分半寬的洞,圓圓的一口,
就像狼咬的一口。也咬掉了我二十六歲的一個月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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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水是一個優秀盡責的園丁。平日除了修剪花草,他的打掃能力也備受組織的認可,特別是在打掃廣場方面。今早,美麗的陽光照射在偌大的紅花廣場,廣場上佈滿了豔紅的大紅花,那是見證過狂歡的節慶的數十萬朵大紅花,在地面密密麻麻地舖了一層,像過年的爆竹碎屑舖開的效果。被眾人踩踏過後,它們依然鮮豔美麗,因它們都是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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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在瀏覽架子上的一瓶瓶辣椒醬,一塊牛油葡萄蛋糕突然攔截了我的視野。他帶著茫然的表情問我:“這個……是不是過期了?”
他的聲音彷彿來自我封塵已久的某個記憶的抽屜──我聽見來自家鄉的口音。眼前這人衣著襤褸,或許是剛剛在這地方落腳。
三十多年來關於家鄉的一切都被上了鎖,想不到就這麼輕易被打開了。那是一個飢寒交迫的戰亂年代,大部分的人都在逃難中度過一生。我們的神處理一切的或然率,能夠多活一天就是神的恩寵。
那是一個沒有風景的城市。我們沿著地下水道和鐵路的路線尋覓每一天的恩寵和食物。陸地表面已經被濃厚的輻射雲包圍。午夜驚醒,看到的是從天而降的屍體,如雨。
蛋糕的透明保鮮紙上的貼紙標誌著:30/09/2009。我說:“已經過期了。”我刻意用他的口音如是回答,竟然覺得拗口了。
他維持著茫然的表情反問:“現在不是九月嗎?”
“已經是十月了。”我壓抑著某種說不清的情緒回答。他的手臂上有一層灰色的燙傷的死皮,讓我更確認我們之間共同的身分。他並沒有從我的口音認出我的身分,只是點了點頭。他轉身把蛋糕遞到其他人面前,繼續詢問同樣的問題。
他大概也像當年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我和其他同鄉一樣,生活困頓,覓職不易,經常依靠市場上的廉價或免費食品度日。當年我們吃餐廳的剩飯剩菜,撿拾菜市場遺棄的菜根、爛葉和肉類殘渣,現在有了很多霸級市場,廉價度日變得更加簡便。
他是否也面對嚴重的時差問題而無法入眠呢?他是否也像過去的我一般,還帶著濃濃的鄉愁、對原鄉的期盼而無法融入這裡的生活?
剛在這裡認識妻子的時候,我在情詩裡寫了“光年外的思念”。沒有具體說明的是,那其實是指涉我的鄉愁,而鄉愁必需以光年來計算。
一種愕然的頓悟突然包圍了我,我的手指在購物車的把柄上僵直了。他是否真的不認得我?
自從時空炸彈被引爆,從原鄉到地球的路徑已經被扭曲破壞,理應再也沒有同鄉能夠來到這裡──除非是自稱神的子民組成的軍團,他們使用的或然率計算程式,已經把神的恩澤帶到這裡。
我轉身回望時,他已經不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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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本已經一個月沒睡了。他在人口登記局樓下徘徊了一個月,等待新的身分標籤。按照一般的程序,民眾每隔五年進行一次的基因檢測過後,把報告呈交登記局,大概只需兩天就可以得到身分標籤。在阿本生活的年代,身份標籤和過去的身份證一樣,誌明姓名性別住址等資料,不同的是,不再有種族的資料欄目,取而代之的是從個人基因圖譜分析出來的“性格標記”──所使用的名稱千奇百怪,從古老的X世代、Y世代、網路世代等,到水果如草莓、山竹、紅毛丹以及各種各樣的蘆薈品種,足見心理學和基因學的聯合作業對整個人種分類的重大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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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相信,这是一场恒久不息的雨。
我把外公留下来的皮箱也一并带到岛上。当年外公乘船穿越过的颠簸时光之内说不定因为这一个皮箱而有了沉稳踏实的感觉。他的皮箱内,大概有盘缠、简单的衣物、要交托予亲戚的信件、家乡的空气、亲人的嘱咐等,还有啊还有来自中国大陆的悠悠数千年的象形文字,在一个小皮箱里暂时和命运一同拥挤着,准备在打开的时候再次伸展优雅的形体。外头是烟硝不断,流离真的是为了走更远的路,我想。很多年后,在我的童年和外公的老年短暂交迭的半岛中间偏左处,放学后打开外公翻阅过的报纸,首先扑面而来的是鸦片带甜的焦味,然后是一排排拘谨的、正在伸展筋骨的象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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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後一份紙質版報紙面市的早上,是一個簡單而帶著濃濃傷感的儀式。畢竟很多讀者還是對可摺疊、可隨意翻閱的報紙,有著說不清楚的情感。在過去那個讓許多人緬懷的年代,翻開一份早報,就是掀開新的一天,加點咖啡麵包等,準備一天的勞動。
我在一日報工作只有三個月,資歷算淺,主任把我派到簽名櫃檯,負責招待前來出席觀禮,並為最後一份紙質版報紙簽名留念的讀者和嘉賓。早上八時,儀式還未正式開始之前,已經有很多讀者陸續到達,在電子簽名板上留言以及簽名,以茲告別。我感覺到自己是在一個偉人的喪禮負責協調工作,致哀的來賓,大都不認識彼此,他們只為一個對象哀悼──舞台的布幕上一個巨大的草書“悼”字下方橫幅寫的“一紙風行的年代”。在歷史的尺度來看,我只抓著這個年代的尾巴,來不及和報“紙”發生深厚的感情,就已經接觸電子媒體,並清楚看到競爭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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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文字的前面,思想的左邊。這樣就好了。
有人出版社于2003年成立于馬來西亞吉隆坡﹐由一班年輕的中文寫作者組成﹐目前以業余方式刻苦經營。其成員背景多元﹐來自廣告﹑資訊工藝﹑新聞媒體﹑出版﹑音樂﹑電影甚至投資界。有人虛實並行﹐除了經營網上"有人部落"﹐也專注藝文書籍的出版和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