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部落

圖文／楊嘉仁

光芒

“我回酒店放下了奖状和花束，换上泳衣。回到海边去，一直向海中央游去。游了好远。在海中央浮着，看着海岸，人群小小的。多不真实啊，我想。然后我又游回岸边。＂

大馬導演陳翠梅在釜山獲悉得了兩個大獎，第一時間在她的部落格寫下了以上的得獎感言。在剛落幕的第十一屆釜山國際電影節，陳翠梅以第一部長片《Love Conquers All》勇奪新潮流New Currents（年度最佳亞洲新晉導演）大獎和 FIPRESCI國際影評人協會獎。其中新潮流New Currents大獎是和中國導演楊恆(《檳榔》)分享，是這次電影節唯一的競賽組別。

曾經在陳翠梅的短片《蘑菇兄弟們》參與演出的作家莊若，在陳翠梅的部落格留言，引法國新浪潮電影先鋒高達的“沒有浪潮，只有大海”給予鼓勵。繼何宇恆憑《霧》獲得釜山電影節評審團特別推薦獎之後，陳翠梅獲得的雙重肯定，意味著以拍短片出生的本地獨立電影工作者，在過去的幾年間開創的短片浪潮，已經來到一個重要的轉彎。因為浪潮是一時的，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開闊的大海，其中將會有更多不可預知的機會和挑戰。高標準已經被設下，本地獨立電影工業會否更積極跨前，還是將被淹沒在前行者的光芒下，處在獲獎的焦慮當中，目前言之過早。

愛情如何戰勝一切

釜山電影節大會日報《Variety》發布得獎名單的時候打了“愛情戰勝釜山電影節”的大標題，意指陳翠梅的《Love Conquers All》的戰果。儘管《Variety》的即時評論直接評擊這部片子在技術上，特別是聲音的處理方面的侷限，以曾在奧斯卡和康城獲獎的匈牙利籍知名導演Istvan Szabo為首的評審團還是在競賽的十部片子當中選了《Love Conquers All》。評審團認為，“這部片子很好地運用了已知的電影語言，講述一個到大城市工作的女子，面對的我們這個時代的現實和道德問題。”

而國際影評人協會以《Love Conquers All》表現了大膽的敘事結構，以及敏銳的聲音和影像的運用作為頒獎理由。

我們可以看到，因超低成本製作而面對的技術上的侷限，並不會影響一部敘事手法和藝術語言方面的掌握皆強的片子，在國際平台受到認可，發光發熱。可能很多人沒有留意到的是，獲獎頻頻的本地獨立電影先鋒如Amir Muhammad、何宇恆以及陳翠梅，其實都經過文學語言的洗禮，對敘事手法和結構的掌握，自然成為他們編導的基本功。而Amir Muhammad和何宇恆分別負責是《Love Conquers All》的製作和剪接。

Love Conquers All劇照

幾年間，馬來西亞獨立電影工業從零做起，以低成本的數碼製作，獨特的故事和說故事手法，走遍了國際各大小影展，只差要求以３５厘米膠捲拍攝的影展如台灣電影金馬獎。

這批幾乎以拍電影為生活的全部的年輕導演們，幾乎在沒有政府資助的情況下，獲得國際電影輔助基金的垂青，赤手空拳地把馬來西亞內容帶上國際電影舞台。他們對電影的熱情戰勝了一切。我們沒有忘記，他們一開始的時候，是如何用心地，在HELP學院那冷氣逼人的講堂，定期舉辦電影觀賞會，慢慢建立起屬於獨立電影的觀眾群。

緊接釜山影展的第十九屆東京影展，在日本基金會的協助之下，就特設了馬來西亞單元，大馬內容顯然已經自成一格。

馬來幫在釜山電影節

“你們馬來幫聲勢浩大，”來自中國和台灣的導演們在釜山的宴會上說。

“你們一年拍這麼多電影？”其他國家的製片人和片商看到大荒電影公司的片子名單和宣傳明信片時都驚嘆。由Amir Muhammad、李添兴和陳翠梅主導的大荒電影公司今年除了製作《Love Conquers All》，也和香港十月堂和何宇恆主導的Paperheart電影公司共同製作了李添兴的《念你如昔》（《Before We Fall in Love Again》）、Amir Muhammad《最後一個共產黨人》（《Lelaki Komunis Terakhir》）的續集《Village Radio》，以及即將在年底開拍的李添兴新片《當我們同在一起》。其中《念你如昔》在這次釜山影展的“亞洲電影院之窗”單元與何宇恆的《太陽雨》一同參展。

在第十一屆釜山電影節參展的，共有來自63個國家的245部影片，其中的155部以世界或亞洲首映的資格參展．自1996年舉辦第一屆以來，它成為許多著名導演如中國導演贾樟柯和泰國導演Ratanaruang Pen-ek（彭力雲旦拿域安）的電影事業的重要推手。今天，其規模和在電影業的地位，甚至超越了它在起步時期的其中一個參考對象──香港電影節，是亞洲最有代表性和最大規模的影展。而劉德華也因為推動「亞洲新星導」計畫，第一次以電影公司Focus Films老闆製作人身份，獲得釜山電影節頒發「二００六年度最有貢獻電影人獎」，更突顯了釜山的超然地位。

面對釜山電影節，大馬獨立電影導演以電影制作公司的定位參展，較過去更加有組織性，也非常注重行銷。參展的大荒電影公司由Amir Muhammad、李添兴和陳翠梅主導；Paperheart電影公司屬於何宇恆和他的夥伴；胡明進則打起Greenlight Pictures的大旗。他們製作達專業水平的公司檔案，海報甚至每一部片子的明信片。影展之前，Focus Films已經簽下《念你如昔》的全球代理權。緊接頒獎典禮之後，大荒電影就和Focus Films達至《Love Conquers All》的代理協議。

沒有片子參展的大馬導演胡明進也來到釜山，和大荒電影公司一同參與釜山電影展特有的PPP(Pusan Promotion Plan)或釜山電影資助計畫會議。他帶著十多冊題為《OCEAN OF ECSTASY》的情色電影劇本，希望能夠找到有興趣的投資者和製作公司，在短短的三天之內就獲得超過十間製作公司約談見面。其中包括製作過北野武、侯孝賢和贾樟柯的電影的北野武製作公司Office Kitano和製作不少中文片子的法國羅森電影公司。

在Grand Hotel的頂樓大廳，除了胡明進，帶著劇本來的還包括台灣的李雲嬋、香港的彭浩翔和陳果。釜山電影資助計畫會議是電影節一個重要的環節，許多導演的人脈和資金來源都在這裡獲得開拓。過去，何宇恆和李添兴都參加過這個會議。崔健也來過這裡，後來就拍了生平第一部短片。

PPP會議現場

聲光大賣場

釜山電影節今年最重要的動作，就是推出了“亞洲電影市場”（Asian Film Market）環節，為亞洲電影提供一個交易平台。這意味著他們開始注入商業機制。亞洲電影市場主要場地Grand Hotel就開放了五層的酒店客房，讓電影工作者設置成展覽和會議場地。參與者包括各國影展主辦單位、政府相關機構、電影發行公司、製作公司、明星經紀人公司等。參與者自行安排會議，自由交流。大馬的多媒體機構也來到這裡，他們收集了大馬電影業者的海報和資料，提供給與會者（只是他們的攤位常常不見人影）。

Grand Hotel: Asian Film Market會場

各國政府除了製作精美的影片宣傳冊子，也提供電影製作指南和聯絡手冊，以引入國外資金和製作隊伍。在釜山的每個晚上，至少有四個晚宴同步舉行，且都是各國政府和各國影展當局出資請客。馬來幫電影人去了泰國、越南、香港、台灣、日本等國家舉辦的宴會，倒是有點納悶，為何沒有大馬的宴會。也許就是在這些人聲鼎沸的宴會，大家可以更放鬆地談說劇本，資金和製作經驗，敲定某些未來的光影。

當大馬獨立電影在國際上闖出一片天，在電影人的言談當中，無不希望大馬政府在國際影展上，扮演和其他國家至少同等專業和積極的角色，純粹參展、分發冊子，肯定會被電影工業大賣場的鼎沸聲光掩蓋。在韓國辦影展的，除了釜山，各個城市都已開始或正在籌備各自的影展，一個創意工業的未來十年已然成形。

不管是幸或不幸，也就是在欠缺支援的情況下，大馬獨立電影必須一開始就走向國際。這些幾乎是奮不顧身的導演們、默默支持的觀眾、製作班底、影評人、電影俱樂部之間的緊密聯繫，似乎是亞洲獨有的。釜山之後，我們期待更多大馬和其他國家的跨界合作。

寫到這裡，傳來了劉成達、何宇恆和胡明進的新片子獲得鹿特丹影展Hubert Bals 輔助金的消息。

(原載星洲日報副刊06/11/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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