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章砚台

[城市速写]                  沟渠

夕阳已经逗留在旁边很久了，还没有离去的意图。

一对情侣卿卿我我，将亲密的语言化成影子投射在我身上，我体内有种淡淡的无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把垃圾丢在一角，然后越积越多，终于成了苍蝇的乐园。

有许多树把脚伸进我的神经，绿意从叶端传来，一阵痕痒电击浪卷来，我抬头，天空以为白云可以为我抓痒，然后我就笑了。

一名小孩拾起石子斜斜地荡入我的心脏，我只能报以一个满布皱纹的苦笑。笑容把白云弄碎了，也把抓痒的诗意，一并还给天空。

意外失足的老鼠葬身我的五脏庙，它的尸身泛着恶臭，穿着水流的泳装比往常还迅速地蹿过一道又一道凹凸不平的隙垺。它的身边还有褪色的糖衣和模糊的纸片，都像落叶无力地被水流冲刷洗去，我吸收了他们的气味、精华和颜色。

像天然香氛，我向城市散发特有的气味。一种墨绿色的气味。一种腐朽的气味。一种贪赃枉法（很多水喉的水最后都流入我的肚肠）的气味。一种自取灭亡的气味。

我终于发现，原来黑夜已经降临很久，那所谓的夕阳，只不过是一盏巨大的日光灯，照着人头躜动的聚会现场。

黑夜没有白昼的光明磊落，但是光亮依旧，穿制服的人抽取我的血液使劲朝聚会的人群喷射，我听到血液细胞倂裂的哀嚎，接着红色把广场染成国旗的颜色，没有肤色之分。

我悠悠地倾听，权力与欲望的倾轧，从他们体内排出的废物，通过千千万万条渠道汇入我的身体，我感受到粪的香和尿的骚，就是没有贪欲和恋权的因子，散发着那种糜烂恶臭的味道。

它们还在，他们心里；一而再的，祸国殃民。

夕阳准时降临，我不再计算它逗留的时间，我不担心我的老眼昏花，我听说他们要为我加盖，有一只国会猴子宣称我的污染程度超标，必须以处理一条沟渠的方法来处置我。

它说我太小了，当初不应该取名巴生河。我只是一条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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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速写]                  大厦

我从来不相信他是个死物。

看着他每天吞吞吐吐，总是欲言又止却不断回响着金属般的歌声，进食和排泄同时进行，新陈代谢的速率从未减缓，而且，总是不停的横向繁殖，纵向生长，那张牙舞爪攫夺天空的野心，我是感觉到了。

常常在还未成年的他头上看到一架架肆无忌惮的机关枪，他就像个顽童似的扳起扣机向四周围发射他的靓丽色彩。我因此想起自己诗作里那一句句无法连贯却意像新奇的造句，是的，一首只有佳句，没有佳作的作品。在表面繁华的城市里，他高耸入云的身影，也只是城市里的一个佳句，纵然四周有渐渐崛起、以拔天盖地之势互相呼应的盟友，也不过是凑合了无数个诗句却无法成篇的苍白诗作，那是这个城市永远无法营造出一个靓丽的人文色彩的遗憾，一个城市的建筑师还未学会造句的文法。

我从远洋归来时，无不盼望你在岸边眺望的身影。你婆娑的身姿，迎风摇曳，透露出热带特有的风韵。你毫不吝啬的笑容，仿佛从扇扇裂开的叶子缝隙间绽露，归去来兮，这就是我最义无反顾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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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速写] 巴士 少年时，城市的风，迅而且猛；那是从迷你巴士窗口刮进来的城市冷风。没想到，时光的脚步，亦迅猛如风，转眼中年将至；不过巴士里的冷风，不再迅猛如昔，只是阴阴细细地从冷气口吹向你不时紧缩的颈部，而巴士，不再迷你。这样长大的一代，求学时期巴士是良伴，社会工作轿车是象征：身份的象征。政府鼓励购买汽车，刺激本地汽车市场；出来社会工作的年轻人，很少继续乘搭巴士，每个人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车辆为目标，努力负债赚钱再负债，人人买车自己开，条条大路天天塞。巴士还是很努力地川行，名字由中文译音变成时尚的英巫文，路线和收费制度跟国家教育政策一样频频调整，据说是为了更好的效益。开车多年的人突然跑去搭巴士，就像老大才回家的白发翁，总以为循着记忆中的几个巴士集中站，就能通行无阻。谁知，巴士站牌竖立在那里，用不相识的儿童目光，嘲笑着你的无知和不合时宜。旧事物总被新的淘汰，巴士的空调无疑是清凉多了；座位无疑是舒适多了；噪音无疑是减少了；可是司机的服务态度，行程准时与否，衔接各区的小巴服务，仍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时代的风不停狂吹，或许是怀念当年那一股舞动头发的劲风，上车后临窗坐下，才惊觉现代巴士已经用密闭玻璃取代上下开关的活动式窗口，透过玻璃，只能观望，无法感受。这就是成长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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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礼篮》

朋友买了一个价值258元的安利礼篮，拿去给一个相识的友人重新包装，他看了看，竟以礼篮中“一瓶酒也没有”就断定这个礼篮物非所值。

我听了只能讪笑那友人市侩不识货，也不欲辩驳；又大叹今人以酒为上品，送礼无酒则属小器。

回去一想，还是愤愤不平：凭什么以果汁代替酒类，礼篮就一定不值钱？以前农业社会酿酒是大事，现在处处有酒、色酒、啤酒、红酒、威士忌、鸡尾酒，要什么有什么，何以解忧，唯独杜康而已么？

新年了，其实我的送礼构思，倒不是些什么食品、饮料、日用品，我突发奇想，想送个“书”礼篮，可是市面上还找不到。在此呼吁各大书局或文化事业的老板，不妨考虑在佳节推出“书适”礼篮，有书、有光碟、有文具、有精品，或是一门好生意。

我就不用费尽心思，自己设计包装一个“Kia书”礼篮，形象不佳，送人也不够大方。

书行可以请专人设计，再置入冷门的文学艺术画册、益智童书、励志心灵书籍、卖不出的本地作品，实行一网打尽，将好书“硬销”出去，冲着佳节购兴，人手一篮，以后书展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书迷们提着整篮的书，也可以看到有钱人捧着书的礼篮。

健康食品、中药补剂也可以做成礼篮，美容护肤、化妆洗脸都成篮中礼品，为什么作为人类精神最大食粮的书籍，无法进篮呢？

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乐，何乐而不为？

2010.2.14 大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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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春节》

（四年前旧作，重新翻出，情绪仍然高烧不退，稍改后登出）

当遗忘变成一种习惯

我们不再想起从前

当回家变成一种奢侈

我们不再回忆童年

现在让我们就手牵着手

嘴咬着唇    舌交换着涎

互相以体温煮熟一桌团圆饭

在陌生的大都会交通岛

你是我或我们的菜肴

我是你或你们的汤水

请向自由民主致敬

至于传统和人情

且让它在饭后消化

成粪排出

刻意供养下一代的

网络民权

之花

2006.1.28除夕午间

写于利双广场星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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